“洗煤之池再多，若这京中原煤不够，亦是无用。”

行走在安民厂区之内，不时停下脚步问问那些原本是流民，如今已是安民厂雇工的人一点问题。

比如衣食住行是否妥当啊；比如正在削切的巨大木桩可是为了夯实地基所用啊等等，看似好像是废话，好像是外行的问题。

一如前世的领导莅临视察...

原本，李斌觉得这些行为很是无用。可如今，当他也当上了领导后才明白，许多问题的发现就是从这一点一滴，看似无用的废话中发现的。

一边转悠，一边看，李斌一边和身后的大户们聊着煤业的事。

说实话，对看似繁花似锦，但实则产出贫瘠的宛平县。受制于市场受众的狭小，便是李斌有着超越这个时代的经济头脑，也很难玩出什么花活。

而花活玩不了，剩下能玩的，自然也就只有“笨计划”了。

从沼气工程再到宛平煤业，李斌给自己定的目标，就是先在自己的第一任期内，尽力解决居民生活中，“柴”的问题。

柴价每降低一分，这市场的活力便能释放出来一分，李斌可以活动的空间才能更大一分...

再加上，宛平本身就产煤。

这是天然的地理环境决定的，换句话说，这东西，属于老天爷喂饭吃。这你要还不吃，那不是逆势而为吗？

李斌的头不铁，自然，这煤窑是肯定要开的。

“李大人说笑了，这西山煤窑林立，成百上千，怎会无煤可用呢？再说如今这京中，谁人不知，宛平煤业的煤，就是比别家经烧？”

“是啊，林员外说得不错。只要有钱，如何买不到西山的原煤？再经公所这么一加工，销路根本不是问题。”

“以某看，这就是咱们李大人心太善。害怕这公所收煤过甚，断了门头沟那边的生计。但要某说，咱们完全可以定点招募，将门头沟那边的洗煤工招至公所麾下，他们上手更快，也保住了生计，同时，咱们公所这边，也能获利更多...”

听着耳边的纷纭，李斌忽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身后。

此时跟在李斌身后的人不多，除了香山的包氏、谭氏，剩下四家则分别来自万全、京西、四邑和永安...

这里面，唯独没有门头沟这个京畿之地最大煤炭产业集群所在的玉河乡。

再听那林员外话语里的意思，李斌忽然惊觉：自己好像有点小瞧这些大明乡绅了...

本来李斌以为，他们只是单纯地不想碰煤窑这种重资本投资。只想入股宛平煤业公所，赚这个现成的高昂加工费。

完全符合，李斌印象里，对这些乡绅们，不想担风险却又想赚钱、贪钱的刻板认知。

可现在，李斌恍然惊觉，他们似乎不是想吃现成，而是想特么搞垄断啊！

正所谓店大欺客，谁说二级加工商，不能反过头来压着原料供应商打？

君不见后世的汽车主机厂，哪个不是依靠自己的品牌销量，把一些供应商拿捏得死死的？

就在李斌用略显震惊，略带狐疑的目光打量着这些富户时，如林老爷、包老爷等人，也在看着李斌...

双方默默地完成了一次眼神的交换...

从彼此的眼神中，李斌看出了，眼前这些人眼底里的贪婪。同时，他们也看出了李斌，明白了他们的深意...

“门头沟那边的产业不好外移，那里距离西山最近，贸然搬迁，只会让成本飙升。”

李斌很快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继续迈步向前。

但从李斌这次说起的话题中，他们不难听出，李斌似乎也意动了...

正如李斌能够很快意识到，这些人到底想干嘛一样。

瞧瞧如今的玉河乡大户，哪家不是开窑的？可偏偏，就地方势力来说，他李斌这么一个外来知县都知道，宛平县有西山煤矿这么一个天然大利好。

那么，为什么这些其他乡里的大户们，都没有涉足煤炭生意的？

是他们不想做吗？

不可能！

这背后，大概率就是玉河乡，借着靠近西山的便利，垄断了对西山煤的开采。但凡不是他们惹不起的人，如官府、如皇亲勋贵等人，其他人想来西山开窑采煤，必会被玉河乡众针对。

而靠近西山的地利，又让玉河乡在垄断西山煤开采一事上，颇具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