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五钱一石粮,收粮却只给四钱一石...”
“本该减免的赋税还一文不少...”
喃喃念叨了两句那老汉讲述的遭遇,于慧这下算是清楚了:为何眼前一船流民,明明看上去日子都还过得下去,却要成群结队地逃离家乡。
就他们那县里的玩法,多大的家资经得起这么刮啊?!
一股愤怒的情绪,逐渐涌上心头,于慧压抑着怒气,低声问道:
“山东道御史巡按,布政司都不管吗?”
“不晓得他们是没空管,还是不想管。反正当初,我们那也有人想过去济南府状告本县狗官。结果人才刚动身,便被一队换了衣裳的衙差追上...拿去衙门,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毒打...”
老汉说着说着,忽然回头冲着队伍叫喊起来:“有根!有根呢?!快些到前面来。”
“诶,有根在呢,这就来。”
顺着人群中的答复声,于慧循声望去。
只见两个青壮互相搀扶着前行,听见老汉呼唤,其中一个正常的人,直接拦腰抱起身边,那个一双腿都打了弯的同伴,快步越过人群。
而两侧挡住道路的人,在那折了一双腿的有根,被人抱着前行时,纷纷自觉地向两旁避让。
“叔,找俺啥事?”
抱着人一路小跑,仅仅是一会功夫,额头便见了汗。
而被人抱着的有根,同样不轻松。为了避免同伴力竭,他也得用力抱住同伴的脖颈。
这对习惯了用自己的双腿走路的人来说,一时半会很难适应。
在这种发力姿势非常别扭的状态下,有根问话时,气有些喘。
“这是王有根,就是那打算替我们,去济南府鸣冤的好汉。他的腿...秀才公瞧见了?衙门里打的。”
“宛平生员于慧,见过王好汉!”
一听这折了腿的人,便是那替民喊冤的义士,于慧立马郑重地行礼。
王有根被同伴抱着,见于慧如此郑重其事,忙挣扎着想要抬手,阻止对方。可着动作一急,难免扯到伤口。
“秀才公快别这...嘶..样!”
腿上的疼痛,扯得王有根脸皮一抽。但此时此刻,王有根却顾不得这些:
“啥好汉啊,冤没鸣到、状也没告到。还连累了不少乡亲...”
“胡咧个啥?!你这冤是替咱们喊的,这腿上的伤,也是替咱们挨的。”
见王有根的动作扯到了痛处,老汉连忙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马上就要到京师了,等到了京师,咱们凑钱给你请最好的郎中。”
于慧的目光顺着老汉的话,又一次落到了王有根打着弯的腿上。他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想碰又不敢碰:
“王好汉,你这腿...当初没找郎中瞧过吗?”
王有根苦笑一声,让同伴将自己放下,靠在京西古道旁的小土坡上。
既是为了方便答话,也是借机休息休息。
他摸着自己的腿骨,动作轻得像是在抚摸一件昂贵的瓷器:
“咋没找啊?被衙门打完,刚扔出来,蒙叔就带着乡亲们给俺抬药铺去了。结果整个县城,没一家药铺敢瞧俺这个腿...”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呀,衙门里打了招呼。一开始俺不知道,是后来,有个郎中瞧不过眼,偷偷跟俺们说的。”
“他说衙门里打了招呼,不许他们治俺这个腿。说就得让俺残了,跑不动了,才能吃到教训。他还跟俺说,若是不想这辈子都当个瘸子,还是赶紧从城外想想办法。”
“可这出了城,俺们还能上哪去找郎中?找来找去,最后只能在隔壁村里,请了个懂点草药的老汉过来瞧了,抓了点烂草药敷敷,这腿就算是瞧了。”
看着眼前,颓唐的王有根,于慧正打算开口宽慰呢,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道插话的声音。
“何止是腿啊,有根哥被抓的那天,衙门还去给他家抄了!”
“有根娘不服气,就跟那衙差理论了两句,谁知他们直接上手,当场就给有根娘推摔在地。人六十好几了,哪经得起这么折腾...”
那人话音落下,周围的流民都安静了。
有人忍不住偷偷抹泪,有人低着头叹气。王有根虽然是他们中被针对最厉害的,但在这天灾人祸之下,又有谁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