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三年正月二十七日。
距离二十号的朝会已经过去了七天,在这七天中,定国公表现如常,十分配合地完成了京营工作的交接。
在题了一个“讨要抚宁、山海关等地田庄”的奏请后,便老老实实地缩回了府中,赋闲听候。
这讨要田庄的奏请,名义上是讨要曾经八八哥赐给其先祖徐达的庄田,实际上却更像一种向嘉靖的表态:
“你要权给你,你给我点田,让我当个富家翁就行。”
远在诏狱“公干”的李斌,不知道在这七天内,定国公到底经历了哪些头脑风暴。
但当李斌看到,那定国公府的外院管事被锦衣卫踢出监牢、扔出门外的画面时,李斌就猜到在这一次的小斗争中,嘉靖赢了。
即便是杨廷和对其有提拔之恩,但最后,定国公还是选择了自己身为勋贵的立场。
那就是:只要不犯错,我的荣华富贵就少不了。
那么,我又何必为了一点所谓的情谊,继续跟着你杨廷和混呢?
而在嘉靖顺利卸下了定国公对京营的掌控权后,二月初一日的大朝会上,杨廷和正式提交了辞呈。
或许是看到定国公的选择后,心灰意冷;也或许是本就萌生的退意,经过定国公如此干脆利落地“投降”这么一刺激...
四朝老臣、两朝首辅,杨廷和也累了。
面对杨廷和的请辞,这一次嘉靖爽快地同意了。
不仅同意其使用驿站系统还乡,还下令四川布政司等有关单位,每月给老杨六石米的养老金,每年拨八名役夫,供杨府差遣。
最后更是下令,让吏部和兵部拟定杨廷和的功勋,以荫封其子嗣。
无论内心是作何感想,但这明面上的事,办得可谓体面。
杨廷和一走,一连串的人事变动就开始出现了。
继杨廷和提交辞呈后,内阁大学士蒋冕、毛纪相继提出告老;李斌曾在户部的老领导孙交也得偿所愿地获准致仕...
而这空出来的京师户部尚书之位,调南京兵部尚书秦金接任;南京兵部尚书,则命巡抚李充嗣接任。
去掉花在路途上的时间,秦金真到南京履职时间甚至不到半年,现在又要费劲往京城跑。
同时,原本空缺的户部右侍郎,也从刑部调了一个刚起复的胡瓒接任。
除了这朝中大员的变动外,如都察院这类风宪、喉舌,亦是明代党争的重要发声部门里,更是一口气选推了三十多名御史上任。
而这三十多名御史的来源,可谓是五花八门:有行人司的行人、有地方的知县、有新科的进士、还有专司刑名的推官,甚至还有一个名为粘灿的教谕,都被任命为了监察御史...
如此举动意味着什么,包括这些人为何得到提拔,原因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于是乎,作为回击,礼部尚书汪俊等人联名上奏,驳斥桂萼前不久上奏的《正大礼疏》。
汪尚书等人的奏本中,驳辩桂萼之言的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其最后有一段话,写的是:
【臣谨集前后章奏,惟进士张璁、主事霍韬,给事中熊浃与萼议同,其两京尚书乔宇、杨濂等,侍郎何孟春、汪伟等,给事中朱鸣阳、陈江等,御史周宣、方凤等,郎中余才、林达等,员外郎夏良胜、郁浩等,主事郑佐、徐浩等,进士侯廷训等,凡八十余疏二百五十余人,皆如臣等议。】
什么意思?
翻译一下就是:在大礼议的立场上,除了张璁、霍韬、熊浃和桂萼外。两京尚书、侍郎、郎中、员外、给事中等二百五十多名官员,所上奏的八十多封奏疏里,都是站“继统又继嗣”的...
面对这群臣逼宫,嘉靖将奏疏留中,急召张璁、桂萼等人,商讨对策。
这一商讨,便是半个月过去了。
即便是商量了半个多月,但嘉靖也只能略微服软地下达谕旨说:
“朕继承宗庙事业,对于正统大义不敢违背。但本生父母的养育之恩,朕亦要兼顾。尔等应该再讨论讨论,多参考各种意见,而后将最恰当的办法上奏给朕。”
这般不软不硬,却又完全不接纳不采纳群臣意见的做法,显然是无法令礼部尚书汪俊等朝中大员满意的。
于是,新一番唇枪舌剑,继续在朝堂上上演。
杨廷和的离去,非但没有缓和朝堂上“护礼”和“议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