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
洛阳西郊的河阴大营,魏军士卒早已在连日对峙中懈怠不堪。
谁也未曾料到,在他们眼中那条被称作“鬼见愁”的子午峪深处,会如鬼魅般钻出三千名煞神!
当第一支火箭拖着凄厉的啸音射入堆积如山的粮草垛时,一场席卷整个大营的噩梦便轰然降临。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干燥的秋夜里,烈焰如贪婪的巨龙,瞬间吞噬了营帐、军械、以及魏军最后的战意。
火光将半边天际映得血红,那冲天的光柱,成了十里外蜀汉主营最明确的攻击信号。
“全军总攻!”
姜维的咆哮声在号角齐鸣中显得格外激昂。
早已蓄势待发的蜀汉大军如开闸的猛虎,朝着乱作一团的魏营发起了摧枯拉朽的攻势。
魏将张郃仓促间集结残部试图抵抗,却在蜀军的铁蹄洪流面前一触即溃,狼狈地向东溃退了数十里。
捷报如雪片般飞入中军帅帐,诸将欢声雷动,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对这场神来之笔的狂喜与崇拜。
这又是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奇功,大都督再一次用凡人无法理解的手段,撬开了通往天下心脏的大门。
然而,这震天的欢呼声,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壁隔绝在外。
“传我将令!”林默双目赤红,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杀意,“全军听令,不得滥杀降卒,不得劫掠百姓,违者——斩!”
众将心头一凛,虽不知大都督怒从何来,却本能地感受到了那股彻骨的寒意,齐声领命:“遵命!”
当晚,苏锦拖着一身征尘与血腥味归来,却见林默的帅帐外守卫森严,气氛凝重。
她推门而入,只见他独自一人闭目静坐在榻上,额头上缠着一圈布条,隐隐有血迹渗出。
那是他刚才头痛欲裂时,自己撞向帐中梁柱留下的。
“你受伤了?”苏锦心中一紧,快步上前,从怀中掏出干净的伤药布巾,便要替他更换。
“别靠近我!”
林默猛地挥手,将她一把推开。
力道之大,让苏锦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他没有睁眼,脸上满是痛苦与挣扎,嘴里喃喃自语:“别碰我……我刚才……叫了你什么?我是不是……叫了你‘祭女’?”
苏锦心头剧震,仿佛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
祭女,那是南中部落祭祀时,献给神明的活祭品。
但她脸上却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强行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叫我‘锦儿’,像往常一样。”
她不顾他的抗拒,再次上前,这一次,她没有去碰他额头的伤,而是伸出那双常年握枪、布满薄茧却依旧温暖的手,轻轻抚上他的额头,仿佛在安抚一头受伤的野兽。
“疼吗?”她的声音柔软而坚定。
林...默缓缓睁开双眼,眼中血丝密布,充满了疲惫与恐慌。
他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英气的脸庞,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疼的……是记不住的事。我刚刚……忘了你的名字。”
苏锦的鼻尖瞬间酸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被她硬生生逼了回去。
她仰起头,笑得比方才更加大声,更加无畏:“没关系!我多告诉你几遍就是了!”
说罢,她凑到他耳边,像是在宣示主权,又像是在刻下烙印,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说道:
“我——叫——苏——锦!”
与此同时,另一座营帐内,药香与血腥味混合在一起。
孟昭容刚刚服下了那枚以她精血为引炼制出的“镇魂九转丹”。
丹药入腹,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一分死灰,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师父……”阿依在一旁看得泪流满面,试图劝阻。
“若他成了南中之神,却忘了成都的春天,那我们要这天下何用?”孟昭容扶着桌案站起身,拿起案上一只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古铃,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地走向林默的营帐。
她必须在他下一次“预知”来临前,为他混乱的记忆打下几根坚实的锚桩。
趁着林默在苏锦的安抚下陷入昏睡,孟昭容手持古铃,开始施行那套禁忌的“记忆锚定术”。
悠远而空灵的铃声在帐内缓缓响起,不为惊扰,只为共鸣。
她以自己与林默共同经历的几件大事为引,将三段最核心的记忆链强行编织、加固。
“——长安开仓,万民叩首,你说,要让天下再无饿殍。”
“——北原阵前,释放三万降俘,你说,要用仁义敲开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