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屯田死罪(1 / 5)

就在京城里的太后还在为流民暴动而心烦恼怒,却无半分怜悯时。

江春镇。

这个曾经还算热闹的北方小镇,此刻却像被巨兽啃噬过的残骸。

镇口的木栅栏被撞得稀烂,地上凝固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

与泥土、雪水混杂在一起,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

李万年翻身下马,脚下的地面黏糊糊的。

镇子里,一片狼藉。

店铺的门板被砸开,里面的货物被抢掠一空,米铺里,撒了一地的米糠被人用手扒拉过,连地皮都刮去了一层。

几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街上,有镇上的民壮,但更多的是那些衣不蔽体的流民。

他们大多瘦骨嶙峋,脸上还带着一种临死前的疯狂与贪婪。

一个年轻的士兵正在用草席覆盖尸体,看到李万年,他连忙行礼,脸色发白。

“侯爷……”

李万年的目光,落在一具尸体上。

那是一个老人,干枯的手里,还死死攥着一块黑乎乎的面饼,上面带着几个浅浅的牙印。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迈步走过,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绝望,让他胸口发闷。

镇子中央的空地上,数百名被俘的流民被士兵们看管着。

他们没有被绳索捆绑,只是麻木地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悔恨,只有一种死水般的沉寂。

那是一种连绝望都耗尽了的麻木。

他们的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只是本能地活着。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大概是饿得狠了,正抱着母亲干瘪的手臂,小声地哭喊。

“娘……饿……”

她的母亲,一个头发枯黄的年轻女人,只是呆呆地望着天空,任由女儿怎么拉扯,都没有半点反应。

一个北营百夫长快步走到李万年身边,脸色凝重。

“侯爷,都清点过了。”

“暴乱的流民大概有七百多人,被我们当场击杀了四十三个,镇上民壮死了九个,伤了二十多个。”

“剩下这些,都被控制住了。”

李万年的目光,从那个哭泣的小女孩身上移开。

“我们的人,有伤亡吗?”

百夫长摇了摇头。

“没有。他们……根本算不上是兵,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就是一群饿疯了的人。”

李万年沉默了。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藩王之乱,流民之祸。

整个大晏,从根子上腐烂的祸根,已经开始爆发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人,在饥饿与死亡的边缘挣扎。

他们甚至连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尊严,都已经被彻底碾碎。

李万年忽然开口问道。

“快要开春了。”

这名百夫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是,侯爷,咱们北方比南方迟,但再有个十几二十天,雪就该化尽了,地也能翻了。”

春耕。

对于这片土地上的人来说,这两个字,意味着一整年的希望。

可对眼前这些人来说,希望又在哪里?

李万年看着那一张张麻木的脸,内心某个地方被狠狠地触动了。

他可以杀了他们,因为他们冲击城镇,抢夺粮食,是暴民。

他也可以放了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然后被饿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可他,不想这么做。

“张清。”

“小人在。”

“派人去,把这些人都登记造册。”

李万年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男女老少,姓名籍贯,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记下来。”

“另外,去问问,他们当中,有多少人是农户,有多少人石工匠……问清楚。”

“是。”百夫长张清连忙应声。

李万年继续下命令:“还有,把这些流民引去北营,让他们喝上一口热乎的粥。”

李万年的声音不大,却依旧被不少流民听在耳朵里。

本来还没什么,直到他们听到“粥”这个字,眼神瞬间就亮了。

李万年却没再管他们,转身,重新跨上战马。

“回营。”

……

两天后。

北营,校尉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