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在府衙见过宋明洛,也知道这位飞进太极宫的金凤凰风光过,这会遭了难,只是没成想这么和气为人友善的宋医师……也能和出了名的谏臣魏公说得针锋相对。
而最诡异的当属陛下,他就坐在上方,默默由着两人争论。
“重伤……能让官府觉得重伤来追究堂堂宰相府上的过失,可见这两人的下半辈子是完了。”
明洛从来清楚官府认定的重伤是个什么水平。
好比现代社会的轻伤,基本是伤筋动骨,一般人最多被判个轻微伤,重伤的话……难以想象。
魏徵脸上一时有些挂不住。
讲真,要是只是动了手,或者一些皮肉伤,官府根本不会理会,那可是陛下隔三差五表彰赏赐的魏公啊!
“宋娘子不必一口一个宰相府……这扬子书铺的伙计行为乖张,言辞挑衅,拒不认错,何况魏某府上管事亦受了伤。”
明洛轻笑:“总算魏公还有最后一点良知。没说是扬子书铺的伙计先动的手,也没说自家府上管事重伤。双方打得有来有回,仍旧是书铺的伙计吃亏,要是不还手的话,不知得闹出多少条人命。”
魏徵既然敢众目睽睽来提所谓纠纷,明洛更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今时今日他俩这般对峙。
丢人的难道是她吗?
怎么可能。
颜面扫地的只会是魏徵。
“良知——所以你有吗?”
李二的声音幽幽的,像是从缥缈的云海中漏出来,带着恍惚的不真切感,骤然响起。
“小人不知。”
明洛答得飞快,将身子转过去对着李二。
“不知?你和魏徵的事总算各有各的说辞,朕不掺和。朕只问你,你和张宝藏早早相识吗?”
这场对质问答,大家都只问自己想问的,李二也是,只关心他关心的。
有须臾的沉静,明洛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狠狠漏了一拍。
“认识。”
“他进献的方子?你知道吗?”
“小人知道。”
不知为何,李二停顿了下,口吻愈发低沉:“这方子,不是出自你手吧?”
明洛只觉得喉间像是塞进一颗黄连,吐不出,咽不下,唯有身体内的感受很清晰,苦涩的汁液无可遏制地逼入心间,恣肆流溢。
她注意到了,或者说其他臣子也发现了,陛下用的是否定句,也就是潜意识里,并不希望这方子出自明洛之手。
另一边末位的张宝藏闻言直接跪倒,毫无一点姿态。
“陛下为何会有此想?”
明洛回避了。
李二的目光死死盯在她身上,从前他有多欣赏明洛的淡定自若从容不迫,这一刻就有多么的憎恶,波澜不惊的面容下藏着怎样发黑的心肝,深沉的心机,他是天子,她怎么敢如此欺骗他?
“你自己说。朕要听你自己说。张宝藏当初的药方,和你有没有关系?是不是你指导的?”
所谓牵一发动全身。
这几日李二在看到王仁祐张宝藏的名字后,便也让人去打听了下,他对张宝藏记忆犹新。
或者说朝臣的印象都很深刻,因为李二为了给对方授官,特意与魏徵起过争执。
魏徵是反对天子因为一张药方赏臣子官做,李二则觉得自己的命难道没有宰相重要吗?
有人治好了宰相都能做官,他可是天子。
总之张宝藏不仅做了官,目前还是正三品的鸿胪卿,搁现代就是外交部部长左右的水平。
算是行医者里官位最高的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