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没贸然靠近:“你治好公主,朕言出必行。”
明洛懒得言语,复又闭上了眼,她也很累,只希望……多捱一日是一日,李明达太年青了。
她又继续守了两夜,夜里上班,白日补眠,精神虽不如正常作息的宫人,但总归能撑住。
李明达身体的气色很慢,但好歹滴水穿石地好转了起来,李二每次入殿的笑容越来越多。
每当这时,明洛不是在殿外守着药炉,就是窝在其他地方补觉,面对李二,她没有什么羞愧,只有心累。
少见为妙。
等到能把李明达彻底移交给太医署的医师后,明洛只和溪娘道了别,灰溜溜地滚回了掖庭。
这样走一遭的好处显而易见,掖庭里她的地位愈发超群,属于不是主子但待遇堪比主子。
哪个都不敢怠慢她。
以至于她壮着胆子偷偷跑去凝云阁见了李余,见到李余当然让她高兴,可杨淑妃的身体让她心惊胆战。
她不住地打量着余余,每一秒都弥足珍贵,心下的忧虑却止不住地从四面八方袭来。
此时已然立春,阁前的玉兰半开半合,形态甚是高洁优雅,杨淑妃仍然裹着厚重的孔雀纹铁锈红羽缎披风,眼眶处竟有深深的凹陷。
“淑妃娘娘,你身子无碍吗?”
明洛忍耐不住道。
“你自然能瞧出来。”杨淑妃虚弱地笑,“这一年年地,身子是越来越不中用。”
“我给娘娘瞧瞧。”
明洛对她的关心不止因为李余的抚养权在她地方,也是出自生而为人的良知,行医之人不能太冷血。
“你治好了晋阳公主。”
“算不上我治好的,只是……公主得上苍眷顾。”明洛根本不愿意多提立政殿。
“怎么不算?陛下那会听说都要砍了太医署的侍御医,还是有人提了你,说你擅长妇儿。”
明洛只想拉着杨淑妃进殿去,杨淑妃却摇摇头,稀微的笑容多了几分暖色:“没用的,我清楚自己的身子,今儿之所以要你来,除了让你见见余余外,也是让你另做打算。”
最后半句落地,明洛心下微凉,仿佛昨日晚间的斜风细雨也飘到了自己心上,一丝丝春寒般的料峭渗入肺腑。
她说不出来话,唯有泪花慢慢聚拢在眼中。
“莫哭。”
“怎么会呢,你和我一般大的……”明洛实在不能接受这年代的女子如此薄命。
“和皇后比,和平阳公主比,我这样的算是很好了。我本就是亡国公主,有个容身之处活了二十来年,还有三个孩子,没办法不知足。”杨淑妃神情衰败如秋日寒烟中沾上霜寒的脉脉衰草。
“不管如何,活着一日总归会好一些。姐姐,我们进殿吧。”明洛越站越觉得外头天冷。
明明是阳春三月,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她怎么从头到脚感觉不到一点春日的暖意?
没出几日,杨淑妃便下不了榻,明洛被凝云阁再度请去,然后好巧不巧地碰上了来探病的李二。
她一看到停住在阁外的御辇和仪仗,身体微微一晃,居然踉跄了几步。
无他,李二会亲自来探望,证明……杨淑妃被太医署或者尚药局下了最后死牒。
李二出于人道主义前来见最后一面。
她傻站了会,还是白绪不停朝她使着眼色。
明洛这才拔动自己的两条腿,麻木而哀伤地往里头挪去,李余的乳母则焦急地等着她。
“嗯?”
她仍沉浸在杨淑妃即将去世的巨大震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