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宋昭仪觉得招摇一个个劝下了。
“她呢?”
这两个字听来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仿佛从齿间逼出来似的,白绪的心跟着颤了颤。
他伺候李二的时日不算长,毕竟不是自小带大的主上,只是这位爷喜怒形于色,情绪比较大开大合,他感知地好,加上张阿难算是个好相与的,所以慢慢有了头脸站稳了跟脚。
他这时深深埋怨起了宋娘子,怎么不在掖庭失声痛哭,好生忏悔一番,居然美滋滋地接受了。
让他可怎么回?
思绪百转千回皆在一念间,他实话实说:“小人走时,她在分派洒扫收拾的活儿,掖庭的屋舍和淑景殿的差远了。”
“后半句是你猜的吧?”
李二出乎意料地直接戳破白内侍的心思。
白内侍更是惶恐。
“比淑景殿的是差,差得何止一点半点,但和从前比……”李二没说下去,他怔怔出了会神。
记忆的缝隙间好像渗出了一些他曾对明洛许下的……诺言。
是烽火狼藉、尸横遍野里,她奔走忙碌的身影。
是北风呼号、攻城无望的洛阳城外,她每日琢磨吃什么的小模样,有时还会邀请路过的他一同进食。
是他生平极少数的绝地里,她安之若素的乖巧,虎牢关上,每一次事后,他都抱了她很久。
她总是能变着法子讨要许多他不反感的好处。
以及好像只有昏君才敢许诺的‘胡话’。
白绪一动没敢动,这个季节,鼻下居然渗出了微微的汗。
“滚吧。”
“喏。”
白绪缓缓吐出口气,总算能吃上饭了。
*
日子开始变得艰涩,纵然明洛称不上掖庭的底层,纵然她仍有钱财傍身,纵然明洛之前与人为善结下许多善缘,但回报率注定堪忧,比如她的阿姐姜圆悦。
她为昭仪时,对血缘上姐姐的照顾每个月不落,衣食方面尽善尽美,至于工作方面……
她充分尊重了姜圆悦,也尊重了其他人,没有运用自己的宠爱随意打破掖庭的秩序。
姜圆悦依然是那样怯怯的样子。
“姐姐,我已经不是昭仪了。”
等明洛稍稍熟悉了掖庭的作息,摸清了一部分潜规则时,姜圆悦好像还不适应明洛的‘落难’。
也不存在跟红顶白拜高踩低之说。
“那妹妹也很厉害。”姜圆悦面对明洛时,永远有种不安的瑟缩,“阿姐向来有愧,当初对你没尽到姐姐的责任,难为你还惦记着姐姐,送了好些东西。”
“该的该的。”
刚巧姜圆悦负责的活计和她有交集,二人一道去了库房交对牌,明洛心态好,一点没架子,也不觉得尴尬。
反倒是别人无措。
“你能适应吗?”
堆放药材的库房称不上干净,大部分都是原生态的带泥土的植物草药,甚至还有风干的蚯蚓皮。
“怎么不能。”明洛开始说起她在军营里的生活,最初和现在没什么分别,环境吃食还不如掖庭。
“不过你要小心。”姜圆悦压低了声音,“你这个位子之所以空缺,是原本的那位获了罪。”
“什么罪?”
明洛没大惊小怪。
不然哪里有位子给她?
肯定是前任遭殃或者调离了。
“贪昧药材。”姜圆悦环视了圈光线昏暗,窗下有尘土飞舞的屋内,叹息道。
明洛皱眉:“处死了?”
一般贪污是一条产业链,不会只有一个人,必定存在上下游或者中间商,得有销路。
“是。”
姜圆悦的身子微微晃了晃,“这也是我一直不想……上进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