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已经送出去了。
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
他应该感到轻松,甚至得意,可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却充满了焦虑和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今天下午,当他一个人待在这座安静而华美的院落里时,他竟不止一次地想。
“婉儿她们,现在在外面做什么呢?她们玩得开心吗?那个李子渊,有没有好好照顾我的女儿?”
这个念头一出来,顿时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开始强迫自己去回忆太子的嘱托,去回忆那个被扣为人质的儿子,去回忆自己匡扶正统的伟大事业。
他告诉自己,李子渊是窃国之徒,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义的。
可李子渊那张年轻而真诚的笑脸,却总是不合时宜地在他脑海中浮现。
这些天来,他看到了的是岭南的安居乐业,宛如世外桃源一样。
还有苏婉,这个女儿看着自己时,那孺慕的眼神,那发自内心的幸福笑容,都像一根根针,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甚至他有些痛苦地发现,自己似乎……开始有些喜欢上这里的生活了。
喜欢这种被人尊敬,被人关心,安逸而富足的日子。
甚至……开始有些享受扮演李子渊“便宜岳父”这个角色了。
要是以后李子渊当了皇帝,那他可就是国丈了。
“不!不行!”
他猛地一挥手,将棋盘上的棋子扫落在地。
“我是大胤的臣子!我做的是忠义之事!绝不能被这些虚假的温情所迷惑!”
他喘着粗气,低声自我催眠。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李子渊的声音。
“苏大人,睡下了吗?”
苏文成心中一惊,连忙整理了一下衣冠,起身打开门,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温和的笑容。
“原来是子渊啊,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
“今天带婉儿她们出去玩了一天,得了些新鲜的江鱼,特意让厨房炖了汤,给您送一碗过来尝尝。”
李子渊笑着,亲手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他看到地上散落的棋子,故作惊讶道。
“咦?岳父大人这是……为何发这么大火?”
“唉,惭愧。”
苏文成面不改色地叹了口气。
“人老了,棋力不济,自己和自己下了盘棋,结果把自己给逼入了死局,一时气急,失态了,让子渊你见笑了。”
“哈哈哈……哪里哪里,岳父大人性情中人。”
李子渊也不点破,只是笑着将食盒放在桌上,盛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新鲜鱼汤。
“来,您尝尝这个,这边桂江的鲈鱼,最是鲜美滋补。”
鱼汤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书房。
苏文成看着那碗汤,又看了看李子渊那张充满关切的笑脸,心中那份刚刚才建立起来的防线,似乎又有了动摇的迹象。
他接过碗,喝了一口,只觉得鲜美无比,一股暖流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说不出的舒服。
“好鱼!好汤!”
他由衷地赞叹道。
“您喜欢就好。”
李子渊在他对面坐下,看似随意地说道。
“苏大人,您说,这做人是不是跟下棋一样?”
“哦?此话怎讲?”
苏文成心中一颤。
“棋盘之上黑白分明,看似是你死我活的争斗,但棋局之外,何尝没有另一种选择?”
李子渊拿起一枚掉落在脚边的黑子,在手中把玩着,意有所指。
“有时候,一颗棋子以为自己走在一条必胜的道路上,却不知,从它落下的一刻起,就已经成了别人瓮中的鳖,它走的每一步,期待都在对方的算计之内。”
“有时候,一颗棋子以为自己是为了整个棋局的大义在牺牲,却不知,那个执棋的人,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把它当回事,随时可以弃之如敝履。”
李子渊的话,说得云淡风轻,但听在苏文成的耳朵里,却如同声声惊雷!
他端着碗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汤水都洒了一些出来。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李子渊,想要从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来。
他是在点我吗?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不可能!
我的计划天衣无缝!
他不可能知道!
他一定是……
一定是在说别的事情!
对!
他一定是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