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8章 旧影惊梦的颤,新人续志的坚(1 / 2)

李萱将描红本上的“安”字描到第三遍时,笔尖的墨在宣纸上晕开个小团。朱雄英的小手按在纸页边缘,银镯子随着呼吸轻轻晃动,他忽然抬头问:“皇祖母,常爷爷为什么总不来宫里陪我们射箭?上次他说要教我拉弓的。”

李萱的笔尖顿在纸上,墨滴顺着笔画淌成道浅痕。常遇春……这个名字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刺进记忆里最软的地方。她忘了,按这一世的时序,常遇春早在洪武二年就病逝了,那些与他并肩查案的轮回记忆,本就是错乱的虚影。

【轮回记忆:第78次洪武三年,她在观星台被黑袍人围攻,常遇春的长子常茂背着父亲的旧甲胄冲进来,长刀劈断锁魂链时,甲片碰撞的脆响与记忆里常遇春的笑声重叠。后来她才知道,常茂是瞒着病重的母亲来的,他说“爹临终前说,若有天李才人遇着难处,就让我替他护着”】

“常爷爷去了很远的地方打仗,”李萱抽出帕子替朱雄英擦去鼻尖的墨痕,声音放得极柔,“等他打赢了,就会带着最好的弓回来见英儿。”她不敢说“死”,这孩子刚从轮回的阴影里走出,不该再沾染上沉重的词汇。

朱允炆抱着纸船从门外进来,船帆上的“安”字被风吹得卷了边。他把船往李萱面前一递,小眉头皱得像团拧住的线:“皇祖母,尚宫局的刘女官说,常爷爷……常爷爷的牌位摆在功臣庙里,不能陪我们玩了。”

李萱的心脏骤然缩紧。刘女官……是马皇后的旧人,虽然后来投诚,终究改不了搬弄是非的习性。她接过纸船,指尖抚过卷边的船帆,忽然想起第73次轮回,常遇春的牌位被淮西勋贵偷偷移出功臣庙时,朱元璋攥着她的手说“等朕腾出手,定要让忠魂归位”。

“刘女官说的是常爷爷的魂灵在守着我们,”李萱把纸船放进朱允炆怀里,指腹擦过他颈后的朱砂痣——这颗痣在轮回终结后浅了许多,像粒淡粉的胭脂,“就像天上的星星,看着英儿和允炆长大。”

朱雄英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然拽着朱允炆往外跑:“我们去给常爷爷的牌位磕个头!娘说磕头了,心愿就能实现!”两个孩子的脚步声在廊下远去,银镯子的脆响混着纸船的轻颤,像支不成调的童谣。

李萱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腕间的双鱼玉佩忽然发烫。她走到窗边,看见宫道上有个熟悉的身影——常茂穿着件半旧的青布衫,背着柄长弓,正被侍卫拦在承乾宫外。他的眉眼像极了常遇春,只是眉宇间多了层少年人的倔强。

“让他进来。”李萱对春桃说,指尖在窗棂上掐出道浅痕。第76次轮回,常茂为了给她送解药,在西华门被达定妃的弟弟打断了腿,躺在柴房里哼了三天三夜,却始终不肯说药是给谁的。

常茂走进来时,长弓在背上撞着门框,发出声闷响。他单膝跪地,双手捧着个旧布包,布角绣着的虎头已磨得看不清纹路:“末将常茂,奉母亲之命,给娘娘送样东西。”

李萱解开布包的刹那,呼吸猛地一滞。包里是副扳指,象牙质地,上面刻着半朵梅花——是常遇春的旧物,第70次她在冷宫里捡到过枚一模一样的,后来才知道,那是常遇春特意请工匠为太子妃常氏做的,寓意“梅开五福”。

“母亲说,这扳指是父亲临终前嘱咐留给娘娘的,”常茂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沙哑,“他说……娘娘认得上面的记号。”

李萱的指尖抚过梅花纹路,指腹触到处细微的凹痕——是第78次观星台,常遇春用这扳指挡过黑袍人的匕首,留下的印子。原来那些她以为错乱的记忆,早有信物在暗中串联。

“你父亲还说过什么?”李萱的声音有些发颤,腕间的玉佩烫得她几乎要握不住扳指。

“父亲说,若见着娘娘腕间有双鱼玉佩,就让末将替他查个人,”常茂抬起头,眼里的光像极了当年的常遇春,“查吕本与黑袍人的往来,查他藏在工部的‘锁魂木’。”

锁魂木!李萱的心脏漏跳半拍。第71次轮回,马皇后就是用这东西刻了她的木人,埋在太液池底,害得她夜夜梦见被水鬼拖入深潭,窒息感真实得像要把肺咳出来。

“吕本近日在工部监造新的宫灯,”李萱将扳指戴在拇指上,大小竟刚刚好,“他说要给英儿和允炆做盏最大的兔子灯,你且盯着他,看他往木料里掺了什么东西。”

常茂应声起身,长弓在背上轻轻晃动:“末将明白。父亲还说,若娘娘信得过,就让末将住进东宫侍卫房,夜里……夜里也好替您盯着些。”他顿了顿,耳尖微微发红,“他说您总爱自己扛事,不像我娘,受了委屈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