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律乌话音刚落,整个高台陷入一片死寂。风旗猎猎作响,卷起尘土掠过众人脚边,仿佛天地也在屏息等待这一场权力更迭的最终裁决。朗日松赞瘫坐在王座前的台阶上,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推翻,但他从未想过,这一天会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彻底??文臣倒戈、武将反水、连枕边人也成了主谋。他的王妃梅洛烟,那个曾在他醉酒后轻抚他额头的女人,此刻正站得笔直,眼神冷峻如霜,仿佛在看一个早已腐朽的旧时代。
“大王。”赤松芒赞缓缓起身,整了整衣袍,声音沉稳而肃穆,“风旗之下,万民共鉴。今日群臣联名死谏,并非为私利,实为大蕃社稷计。若您执意不退,待风旗礼毕,臣等将以兵谏行之。”
兵谏!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广场上空。
韦公公浑身一颤,终于明白局势已无可挽回。他猛地回头看向朗日松赞,眼中满是哀求:“大王……退一步吧!只要保住性命,日后尚有转圜余地啊!”
可朗日松赞哪里听得进去?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指着赤松芒赞怒吼:“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贼!本王待你不薄,官居大论,权倾朝野,你竟敢勾结叛党,逼宫夺位?!”
“忘恩负义?”赤松芒赞冷笑一声,目光如刀,“十年前我父亲因劝谏您削减奢靡用度,被您下令杖毙于殿前,尸骨未寒便抛入乱葬岗。那时你说他是‘诽谤君上’,可曾想过忠臣之心?!”
朗日松赞语塞,脸色骤然发白。
那一幕他当然记得。老尚书赤松达瓦跪伏在金砖之上,血染朝服,临死前仍高呼“愿大王醒悟”,而他却命人拖出去,打得皮开肉绽,三日不得收殓。自那以后,朝中再无人敢直言进谏。
“我赤松一族世代忠良,辅佐三朝,换来的却是家破人亡!”赤松芒赞声音陡然拔高,“今日我以子承父志,匡扶正道,何罪之有?!”
全场寂静无声。
就连那些原本摇摆不定的大臣,此刻也被这番话震得心头沉重。他们或许贪图权势,但终究是读圣贤书出身,对忠义二字仍有敬畏。赤松芒赞此举虽为政变,却披上了“清君侧、安社稷”的大义外衣,令人难以反驳。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马蹄声。
一道黑影疾驰而来,直冲鑫阳宫广场。那人身穿黑袍,头戴斗笠,身后跟着数百名手持长戟的僧兵,个个面无表情,步伐整齐划一,宛如铁流推进。
“是大禅宗的人!”有眼尖的侍卫惊呼。
韩宁瞳孔微缩,嘴角却扬起一丝笑意:“终于来了。”
来者正是噶尔加措。
他翻身下马,摘去斗笠,露出一张油光锃亮的秃头和阴鸷的眼神。他扫视全场,最后落在朗日松赞身上,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启禀大王,臣奉命调集大禅宗护法僧兵五百,前来护驾!这些乱臣贼子意图谋逆,请容臣即刻镇压,以正国法!”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放肆!”铁律乌怒喝,“今日乃风旗大典,禁绝杀戮!你竟敢带兵闯入圣地,是想触怒苍天吗?!”
“哼!”噶尔加措冷笑,“风旗护佑的是真命之主,而非昏庸暴虐之徒。这些人以下犯上,形同叛逆,天理难容!贫僧奉佛祖旨意,清除奸佞,正是顺应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