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俗人,可比不上你这种文化人清高。对了,快来看看我妈刚得的宝贝,明朝官窑的青花瓷瓶,传家宝呢!你也开开眼?”
她这话看似热情,实则充满了炫耀和贬低,暗示苏瑾没见过世面。
众人围拢过去,对着那放置在丝绒垫子上的瓷瓶啧啧称赞。傅承烨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正与几位叔伯谈事,目光偶尔掠过这边,淡漠地停留一瞬,便又移开,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
苏瑾被王琳半强迫地拉到瓷瓶前。
“怎么样?漂亮吧?这可是花了……”王琳得意地报出一个惊人的数字。
苏瑾的目光落在瓷瓶上,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惊叹。她对瓷器研究不深,但常年与古物打交道,养出了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这瓶子的釉光过于浮亮,青花发色也略显呆滞,少了真品历经岁月后的内敛宝光。
出于职业习惯,她轻声开口:“堂嫂,这瓶子……或许可以再请更专业的机构鉴定一下。”
王琳脸色立刻变了:“你什么意思?怀疑这是假的?苏瑾,你自己不懂这些,就别乱说话!这可是有证书的!”
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瑾身上,带着审视、好奇,以及看好戏的意味。
傅承烨也终于将目光正式投了过来,微微蹙眉,似乎不满她引起了不必要的麻烦。
苏瑾感受到那些视线,如同细密的针,扎在背上。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泛起的细微波澜。她知道,在这里,她代表的不只是自己,还是岌岌可危的苏家,是那份她与傅承烨签下的、为期三年的“合作婚姻”协议。
她不能退,也不能失态。
她抬起眼,目光清亮,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明永乐、宣德时期的青花,使用的是苏麻离青料,特点是铁锈斑深入胎骨,自然晕散,侧光看有锡光。而这件,”她伸手指向瓶身的一处纹饰,“斑痕浮于表面,晕散僵硬,更像是现代化学料模仿的效果。另外,瓶底的胎质过于细腻均匀,少了老窑特有的火石红和粘砂感。堂嫂若不信,可以仔细看看瓶底圈足与釉面接壤处,是否有人为做旧的酸蚀痕迹?”
她语速不快,条理清晰,每一个专业术语都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
王琳的脸色由红转白,下意识地凑近瓶子去看,越看,眼神越是惊疑不定。
周围原本奉承的人,也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苏瑾不再多言,微微颔首:“我只是建议,最终如何,还是堂嫂自己决定。”说完,她转身,从容地走向餐厅的方向,将一室的尴尬、震惊和探究的目光,甩在身后。
她不需要去看傅承烨的表情,也能想象出他此刻大概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或许,会多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
这不重要。
这场宴会,如同她过去两年经历的许多次一样,是一场需要打起精神应对的战役。只是今天,她用她的专业知识,打了一场漂亮的“隐形”反击。
然而,当她独自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影影绰绰的庭院景色时,心底还是不可抑制地生出一丝疲惫。
家族企业资金链断裂的危机,父亲电话里疲惫的叹息,傅承烨永无止境的冷漠,以及这个圈子里无处不在的轻视……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越缠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