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家属院的梧桐树在初夏的风里轻轻摇曳,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片,在青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买峻抱着陈雨走上楼梯,孩子的呼吸均匀而轻柔,脸颊贴在他胸前,睡得香甜。那只白色的兔子布偶被她紧紧搂在怀里,一只耳朵微微翘起,像在倾听风的低语。
他轻轻推开家门,屋内安静得能听见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他将陈雨放在沙发上,用薄毯盖好,又从厨房端来温水和毛巾,仔细地替她擦去脸上的尘灰。陈雨动了动,呢喃了一声:“峻叔叔……”
“在。”买峻低声应道,手指轻抚过她额前微湿的发丝。
他坐在沙发旁的矮凳上,目光落在茶几上的铁盒上。盒盖打开,里面是那叠从兔子布偶中取出的账本,纸张泛黄,墨迹深浅不一,却清晰地记录着二十五年来云顶阁项目每一笔见不得光的资金流转。狐狸、豺狼、秃鹫……一个个代号背后,是权力与资本交织的暗网,是无数被碾碎的普通人命运的残骸。
他翻动账 本,指尖在“狐狸”二字上停顿良久——解迎宾。这个名字,像一根深埋的刺,贯穿了陈国栋、周正阳、张建国、周正,乃至他自己的一生。
“终于要拔出来了。”买峻低声自语,声音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近乎疲惫的释然。
手机震动起来,是李维民的来电。
“买书记,国际刑警已拦截解迎宾,他在新加坡樟宜机场被扣留,正准备引渡回国。技术科已完成证据链整合,云顶阁项目所有涉黑资金、行贿记录、人员名单,全部归档,明天就能提交检方。”
“好。”买峻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气,“通知媒体,明天上午十点,市委新闻发布厅,我要亲自召开新闻发布会。”
“是。”李维民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另外……张小雨找到了。”
买峻猛地睁开眼。
“她在英国,剑桥大学读社会学博士。我们联系了驻英使馆,她答应回来,说……想见见陈雨。”
买峻沉默良久,最终轻声道:“安排一下,让她们见一面。地点由她们选,安全由我们负责。”
“明白。”
挂断电话,买峻起身走到窗前。夜色渐浓,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这座曾被黑暗笼罩的城市。他想起陈国栋坠楼前夜,在云顶阁顶层说的话:“小峻,你很像我年轻的时候……”那时他以为那是夸赞,后来才懂,那是托付,是警示,是将一副千斤重担,悄然压在了他肩上。
他不是第一个背负这重担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但他是第一个,让这重担见光的人。
手机再次震动,是小张。
“买书记,陈雨小姐的学校来电,说她今天缺席,您没去签到。”
买峻这才想起,早上匆忙间忘了这事。他揉了揉眉心,正要回话,却听见身后传来窸窣的声响。
陈雨不知何时醒了,正坐在沙发上,抱着兔子布偶,静静地看着他。
“峻叔叔,”她轻声说,“我梦见爸爸了。他说,他不是坏人。”
买峻走过去,坐在她身边,轻轻将她搂入怀中:“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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