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千大军齐侧目,纵马西夏王陵前。
“抚军!”李如松策马到朱寅身边,“天快黑了,骑兵最忌夜里追击敌人,恐为敌军所趁。拜叛军一人一骑,他们走不远。以末将所见,可在此处高塬扎营,明日大早再出发最是安稳。”
“我军三个时辰驰骋百余里,战马也需要休息、喂养。”
李如柏附和兄长道:“是啊稚虎先生。叛军距离我们不到百里,他们根本逃不远。我们需要修养马力,他们更需要休养马力。”
朱寅当然知道不该趁夜追击。不仅仅要防备叛军反扑伏击,还要防备突然从贺兰山西边而来的蒙古骑兵。
谁能肯定,那两万逃走的河套蒙古骑兵,不会突然杀个回马枪?
驻军在这个高塬之上,的确是最安全的。
这西夏王陵不但地势高,而且有几条山泉从贺兰山中流出,人马的水源也能解决。
同时,也能再次等候步兵。
而且西夏王陵占地极大,南北纵横二十里,东西十里。这么大的陵区,不在此扎营,又能在哪?
“那就全军上塬,在夏王陵扎营。”朱寅随即下令。
他抬头看着高塬,巨大的西夏王陵在最后一抹残阳下,映照出一幕恢弘的剪影,静静的横亘在天地之间。
朱寅感到,好像有一双苍茫的眼眸,从贺兰山中,从王陵之中,居高临下的凝视自己。
陵区有九座金字塔般的王陵,数百座后妃,贵族的陪葬墓,还有大量的佛塔。但见高原之上,大小不一的坟墓和佛塔星罗棋布,高低错落,十分壮观奇瑰。
其中最高的一座金字塔,高达十丈,气势磅礴。只有朱寅知道,那就是李元昊的泰陵。
时间过去了数百年,曾经高大的外郭、月城、阙台、陵城、祭殿、院落、兵营等建筑,早就化为断壁残垣,和一座座坟墓默默相对,却仍然历历可见。
一只只石人石兽,倾倒在地,半埋黄土。
众人牵马行进在陵区,都是有点好奇的左看右看。
地上散落着大片的砖石、瓦当、朽木、脊兽、陶瓷碎片。朱寅俯身捡起一片黑瓷的碎片,看到上面是精美的浮雕花纹,正是西夏人独特的瓷器风格。
陵区之中,有很多依山而建的西夏窑厂遗址,有数以百计的石窑,都是当年烧制砖瓦、陶瓷的地方。
大军驻扎在西夏王陵,使得寂寞荒凉的王陵,顿时变得热闹无比。整个塬上人喊马嘶,沸反盈天,也不怕惊醒几百年前的西夏君臣。
众人扎营之后,吃着携带的干粮,在山泉中汲水,又用豆饼喂马,忙而不乱。
做完了这些,天上已经明月当空,夜色如水。
朱寅一身盔甲,扶剑站在泰陵之前,脚下是碑亭的遗址。
他默默仰望着月色中的巨大坟墓,心中自言自语。
李元昊,你自称是青天子,是贺兰山一般伟岸的英雄。你创造了一个雄风烈烈的王国,让党项人挺立在这片土地二百年。
可是你睁开眼睛看看,你的王国已经化为烟尘,你的陵墓已经成为废墟,就是你的党项子民,也不复存在了啊。
他们,灭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