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组成的微文字:“……闭环失败……请求接入……信道77……”
是“残响”在试图通过这个独立的物联网节点,寻找接入更大数据网络的机会。
林工没有清除冰霜,更没有修理这个设备。
他拿出工具,在相邻的三个隔间里,对同型号的感应设备进行了微调,人为地制造了三到五秒的水流感应延迟。
随后,他在维修报告中写道:“经查,该型号智能冲水系统存在设计缺陷,传感器过于灵敏且易受环境温差影响导致逻辑紊乱,并引发连锁故障。建议暂停全市后续安装计划,待厂商提供解决方案。”
两周后,市政官网发布通告,因供应商产品存在批量质量问题,全市公共设施升级计划中的“HT-3型智能卫浴系统”被全面叫停,已安装部分将逐步更换为传统的机械式手动按钮。
林工在内部系统里看到了这条通告。
他知道,当先进的技术退回原始,渴望“登录”的执念,就找不到可用的接口。
入夜,他按计划巡查至城北的滞洪湿地。
这里曾经是“第七十七单元·A型缓冲器”的深层掩埋点,如今已是芦苇丛生,水鸟栖息。
他走在巡逻栈道上,目光扫过一片迎风摇曳的芦苇。
在几根粗壮的苇杆之间,他看到几缕极不显眼的红色纤维,正被晚风吹得轻轻摆动。
那颜色和质地,与他用了多年的特制工业蜡线一模一样。
是那个泵站里的“东西”在回应他,甚至模仿他。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没有直接用手触碰,而是从工具包里取出一把绝缘长嘴钳,心翼翼地剪下了一段纤维。
回到维修车上,他将纤维放在便携式显微镜下。
放大二百倍后,他看到在纤维的微缝隙间,嵌着无数比尘埃更细微的金属粉末。
这些粉末的排列并非随机,而是在模仿一种古老的编码方式。
摩斯电码。
翻译过来的信息简洁而冰冷:“7→T097”。
从77号单元,到T089号秤砣,再到T097号信标。
一个由被遗忘的物品和地点构成的网络,正在被重新激活。
林工眼神一沉,他将那段纤维样本投入一个装着高浓度***的铅制容器中。
纤维和金属粉末在无声的滋滋声中迅速溶解,化为一缕青烟,最后什么也没剩下。
随后,他在湿地管理站的值班日志上,用圆珠笔写下一行潦草的字:“夜间巡查发现不明挂绳,疑似钓鱼爱好者遗留,已清理。”
当一个精心布置的仪式被降格为随手丢弃的垃圾,它所承载的一切指向性也就此终结。
回到家,厨房的水龙头有些漏水,一滴,一滴,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
林工拧开工具箱准备修理,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没有看,只是闭上眼,静静地听着。
嘀嗒……嘀嗒……
他手腕上的电子表屏幕亮起,秒数在无声地跳动。
他对比着水滴下的间隔——六十五秒,六十六秒……不多不少,正好六十六秒一次。
与他在智慧灯杆隐藏信道里发现的那个“心跳”频率,完全一致。
它已经渗透到了他生活的背景噪音里。
林工缓缓睁开眼,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没有去修那个水龙头,而是走过去,将厨房的总水阀拧到了最紧。
滴水声戛然而止。
然后,他从橱柜里拿出一只厚重的搪瓷碗,倒扣在水槽的漏水口上方,彻底盖住了那个出声的源头。
做完这一切,他想了想,从儿子的文具盒里翻出一根红色蜡笔,在光洁的搪瓷碗底,用力地画上一个歪斜的“X”。
第二天清晨,妻子做早饭时发现了那个奇怪的碗。
“哎,这碗怎么跟粘住了一样?”她抱怨着,双手用力去掀。
由于碗底和潮湿的水槽表面形成了真空吸附,她费了点劲才猛地将它掀开。
搪瓷碗的边缘与不锈钢水槽剧烈摩擦,发出一声极其刺耳的“嘎——”长音,彻底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林工在客厅喝着粥,听着那道噪音。
他知道,有些被刻意维持的节奏,绝不能让它继续下去。
打断它的最好方式,不是更精密的反向频率,而是一道足够粗暴、足够日常、毫无规律可言的噪音。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上弹出一条新的高优级别工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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