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香气。
他努力地回忆着,用他所能组织的一切语言,向我形容那个瞬间的嗅觉记忆。
“像是雨后的新荷,但没有那么甜腻……又有点像深夜里盛开的茉莉,但更加飘渺……香气的最深处,似乎还藏着一点……类似霜雪的冷意。”
他的描述断断续续,充满了不确定。
但对我而言,足够了。
我闭上了眼睛。
我的大脑,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高运转的精密仪器。
无数关于植物学、香料学、地理学的知识,在我脑中那座庞大的图书馆里被迅调取、分类、比对。
雨后的新荷……指向了水生植物的清香调。
深夜的茉莉……指向了夜晚开花、香气馥郁的品种。
霜雪的冷意……这是最关键的特征,它否定了绝大多数热带或温带的花卉,指向了某种极度耐寒,或者在特殊低温环境下才会散特殊香气的物种。
一个个可能的名字在我脑中闪过,又被一一排除。
龙胆花?香气过于苦涩。
雪莲?味道更偏向药香。
昙花?香气虽然清雅,却没有那份霜雪般的冷意。
等等……昙花?
一个被尘封在记忆深处、几乎被遗忘的名字,猛地跳了出来。
“月下昙。”
我睁开眼,轻声吐出了这三个字。
幕玄辰茫然地看着我:“什么?”
“那种花,叫做‘月下昙’。”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解释道,“它属于昙花的一种变种,但比普通的昙-花要珍稀万倍。
寻常的昙花在夜晚绽放,而‘月下昙’,只在一种特定的天象下才会盛开——那就是当‘裁决之星’的光芒,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映照在大地上的时候。”
“它盛开时,花香清冷如月,又因其绽放与星辰有关,所以闻起来,会带有一丝旁人难以分辨的、如同霜雪般的清冷感。”
我顿了顿,补充道,“根据古籍记载,这种花,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在大夏境内绝迹了。”
我的话,让幕玄辰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死死地盯着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看出我在说谎的痕迹。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格物而已。”
我淡淡地回答,“我读过的杂书,比你见过的兵书只多不少。”
他没有再追问我知识的来源,因为他被这个名字本身,以及它所代表的含义,彻底震慑住了。
“月下昙……”
他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仿佛见到了鬼魅。
我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你听过这种花?”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眼中翻涌着震惊、痛苦、追忆,以及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巨大的惶惑。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它……”
他失神地喃喃自语。
“看来你不仅听过,”
我逼视着他,“这种花,对你而言,意义非凡。”
我的逼问,像一记重锤,敲碎了他最后的伪装。
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竟隐隐泛起了红丝。
他看着我,声音嘶哑而艰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月下昙’,是先皇贵妃……也就是我的亲生母亲,德贤皇贵妃……生前最爱的花。”
轰!
这一次,轮到我如遭雷击。
德贤皇贵妃!
那个据说以贤德闻名,却在盛年早逝的传奇女子。
那个给他留下这个空盒子的母亲!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被一根无形的线,骤然串联了起来!
“我母亲生前,曾在她的宫殿里,专门辟出一间暖房,穷尽天下奇珍,才养活了几株‘月下昙’。”
幕玄辰的声音里,带上了浓重的鼻音,陷入了久远的回忆,“我至今还记得,儿时的我,曾见过它在星光下盛开。
那香气……清冷,飘渺,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盒子里的味道,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谜底,在这一刻,残酷而清晰地揭晓了。
盒子是空的,因为它根本不需要装任何东西。
那缕存放了十几年的“月下昙”
香气,本身,就是最重要的信件,是德贤皇贵妃留下的、独独指向她自己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