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冷地看着那个带头抱怨的匠人:“王铁臂,你打造一柄‘鱼鳞纹’宝刀,需要多久?”
那个被点名的壮汉瓮声瓮气地回答:“快则一月,慢则三月。”
“好。”
我点了点头,“那你现在去削木头,一天能削出多少合格的箭杆?”
王铁臂愣了一下,随即一脸憋屈地粗略估算道:“要是只管削,不管别的……五百根不成问题。”
我的目光又转向另一个抱怨的匠人:“你,一天能给多少箭杆开出标准的尾槽?”
“……至少上千根。”
我笑了,笑得冰冷。
“很好。
现在,所有人,听我的命令,去你们各自的工序上!
我不管你们心里有多大的怨气,今天,你们只有一个任务——日夜不停,把自己负责的那道工序,做到极致,做到最快!
谁敢怠工,军法处置!”
在我的强硬与郭宗匠的威信双重压迫下,尽管所有人都满腹怨言,却也不得不按照我的规划,走向了各自被分配的“工位”
。
很快,整个工坊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割裂的景象。
一边是炉火熊熊、锤声震天,无数通红的铁块被锻打成一模一样的三棱箭头。
另一边是木屑纷飞、砂轮飞转,成堆的箭杆被加工得笔直光滑。
还有一片区域,匠人们低着头,沉默地裁剪着羽毛,黏贴在箭杆上,动作机械而麻木。
这种被我命名为“流水线”
的模式,起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巨大的不适与抵触之中。
他们感觉自己不再是匠人,而是一台巨大机器上,一颗可以随时被替换的、冰冷的螺丝钉。
怨声载道,弥漫在工坊的每一个角落。
但慑于我的威严,没有人敢公然反抗,只能将所有的不满,都泄在手中那枯燥乏味的工作上。
而我,则如同一个冷酷的监工,手持图纸,巡视着每一道工序。
纠正着每一个细微的偏差,呵斥着每一次效率的降低。
幕玄辰派来的书记官们,则拿着纸笔,忠实地记录着每一道工序的产出数量。
时间,就在这压抑而高效的氛围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从清晨到日暮,再到深夜。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黑暗,照进这片喧嚣了一夜未停的工坊时,我下令停工。
所有匠人都累瘫了,他们扔掉工具,或坐或躺,满身的汗水与污垢,眼神空洞而疲惫。
在他们看来,这疯狂而混乱的一天,除了制造出一堆乱七八糟的“零件”
外,毫无意义。
然而,当最后一组负责组装的匠人,将所有合格的零件组装成成品,并将一支支闪烁着森然寒光的制式重箭,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广场中央时,所有的怨言,都消失了。
箭矢堆积如山。
那不是几十支,不是几百支,而是一片望不到头的、由钢铁与木材组成的、散着死亡气息的“森林”
!
负责统计的书记官,拿着一份薄薄的账单,手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他跑到我面前,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秦……秦大人……统……统计出来了……”
我接过那张纸。
整个工坊,在这一刻,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匠人都停下了动作,屏住呼吸,目光死死地盯着我手中的那份报告。
他们也想知道,自己这一天的“胡闹”
,究竟换来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工坊外传来。
“胡闹!
简直是胡闹!”
一名身穿二品官服、气急败坏的中年官员,在王府管家的引领下闯了进来,“把宸王府弄成这副乌烟瘴气的样子,成何体统!
秦清在哪?本官乃兵部侍郎,奉旨前来督察军备,我倒要看看,是谁给她的胆子,敢如此妄为!”
兵部侍郎周正廉,一脸怒容,他看着这满地狼藉、如同难民营般的工坊,看着那些东倒西歪、衣衫不整的匠人,气得胡子都在抖。
他正要作,那名负责统计的书记官,像是找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将手中的报告高高举起。
“周……周大人!
您看!
您快看!”
“滚开!”
周正廉一把推开他,怒斥道,“一份废纸,能有什么……”
他的话,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