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拖拽进了泥潭。
数百个黑色的陶罐,结束了它们短暂的划空之旅,带着沉闷的“噗噗”
声,砸落在拥挤的人群中。
它们没有如想象中那般,在撞击地面或人体时轰然碎裂。
许多陶罐甚至完好无损地滚落在地,像一些被随意丢弃的、毫不起眼的瓦罐。
正在疯狂追杀的蛮族狂战士们,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他们赤红的眼眸里,流露出野兽般的困惑。
他们低头看着滚到脚边的这些古怪东西,不明白太子军在溃败之际,为何要从后方扔来这些玩意儿。
一名离得最近的狂战士,脸上露出一个极度轻蔑的笑容。
他抬起穿着兽皮靴的大脚,似乎想将这个可笑的“武器”
一脚踩碎。
跟在后方的靖王军先锋,也同样满脸的莫名其妙。
他们放缓了冲锋的脚步,疑惑地望着这片从天而降的“瓦罐雨”
。
战场之上,竟出现了一种诡异的、荒诞的宁静。
只有远处的靖王,心中陡然升起一丝不安。
他不相信幕玄辰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蠢事。
也就在此时,那名狂战士的脚,即将落到陶罐之上。
而陶罐罐口处,那根被油布包裹、一直默默燃烧着的短短引信,终于燃尽了它最后一寸。
一点微不足道的火星,悄然没入了陶罐那黑色的、粘稠的内里。
下一瞬,地狱降临!
没有预兆。
第一个陶罐,无声地、猛烈地,炸开了!
那不是爆炸,那是一团被压缩到极致的太阳,骤然释放了它全部的光与热!
一团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耀眼到极致的白光,轰然绽放!
紧接着,是一声足以撕裂耳膜、仿佛能将苍穹都震碎的巨响!
“轰——!
!
!”
这声巨响,不是一个点,而是一个面!
在第一个陶罐被引爆的瞬间,它所产生的高温与冲击力,如同最精准的命令,瞬间引爆了它周围所有的同伴!
“轰——轰轰轰轰轰轰——!
!
!”
数百个“太阳”
在同一时刻,于战场中央升腾而起!
它们彼此连接,彼此助燃,瞬间形成了一片宽达百丈、再无任何死角的……死亡风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恢复了流,然后以一种残酷到极点的方式,疯狂快进!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瞬间吞噬了整个战场上所有的嘶吼、惨叫与金铁交鸣之声。
天地之间,只剩下这唯一的声音,一种纯粹的、代表着毁灭与终结的声音。
狂暴的火光冲天而起,将整片天空都映照成了绝望的橘红色。
紧接着,是滚滚升腾的、夹杂着刺鼻硫磺味的黑色浓烟,像一头从地狱深处钻出的巨兽,张开了它吞噬一切的巨口。
那片刚刚还挤满了最精锐蛮族狂战士与叛军先锋的“真空地带”
,瞬间化作了风暴的中心。
那些号称刀枪不入、悍不畏死的蛮族战士,他们那坚逾铁石的肌肉,在那夹杂着无数高飞溅的赤红铁砂与锋利陶片的冲击波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
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出一声惨叫,身体就在瞬间被那股毁灭性的力量,撕成了最原始的、模糊的血肉碎块。
鲜血在接触到那上千度高温的瞬间,就被直接蒸。
骨骼、内脏、肌肉、皮肤……所有构成“人”
这个存在的物质,都在这片天火雷罚之下,被无情地分解、碳化、化为飞灰。
一名位于爆炸边缘的叛军将领,脸上的惊愕永远地凝固了。
他的上半身还在,下半身却已经彻底消失,断口处一片焦黑,连一丝血迹都看不到。
狂暴无比的冲击波,以同心圆的形态向着四周疯狂扩散。
稍远处的士兵,无论是敌是我,都被这股巨力狠狠地掀飞出去,如同风暴中的稻草,在半空中就已口喷鲜血,内脏被震得粉碎。
我的“共生”
链接,在这一刻几乎被烧断。
我“听”
到了数千个灵魂在同一瞬间被抹去时,那最后的、无声的尖啸。
我“感受”
到了无数士兵心中,那股混杂着惊骇、剧痛、与彻底茫的、名为“死亡”
的终极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