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泊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诉说一个魔鬼的契约。
“我家王爷……早已和北方的蛮族王庭,签下了密约!”
“轰——”
这句话,如同一记真正的惊雷,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炸响。
我的心,也在瞬间沉到了谷底。
勾结外族,引狼入室,这是株连九族的弥天大罪!
靖王,他疯了吗?!
刘泊不敢看众人的反应,只是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将那个恶毒的计划全盘托出。
“王爷……王爷他许诺,事成之后,将雁门关以北,包括云州、代州在内的大片土地,尽数割让给蛮族,以此为代价,换取蛮族铁骑,在他起事之后,出兵相助。”
“天祭山此战,就是王爷给蛮族的信号!”
他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带着一种揭露真相的病态快感。
“按照约定,倘若此战……倘若此战我们胜了,王爷便会挥师南下,直扑京城。
而蛮族大军,则会从雁门关正面来攻,与王爷在京城之下,会师!”
帐内的空气,已经凝固。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后怕与惊骇。
如果不是“我”
的“惊雷”
,如果不是幕玄辰的“死神镰刀”
,让这场决战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结束,那么此刻,帝国将面临南北夹击,国都危在旦夕的绝境!
然而,刘泊接下来的话,却将我们所有人,从这劫后余生的庆幸中,狠狠地拽了出来,拖入了一个更加冰冷、更加绝望的深渊。
他抬起头,一双涣散的眼睛里,竟然闪烁着一丝诡异的、报复性的光芒。
“而……而如果我们败了……”
“如果我们败了,太子殿下您虽然赢得了胜利,但您这支帝国最精锐、也是唯一的勤王之师,也将被彻底拖在南方平叛的战场上,短期之内,再也无法北上!”
“而北境的蛮族主力大军,将在我们战败的消息传到他们耳中的那一刻……也就是现在……从一个我们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千百年来从未设防的秘密通道,绕过固若金汤的雁门关……”
他一字一顿,说出了那个足以让所有边军将领亡魂皆冒的名字。
“——‘鬼愁峡’!”
“他们将从鬼愁峡,如同一把尖刀,直插我们空虚的、毫无防备的帝国腹地!
长驱直入,兵锋所指,直至京城!”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帐外士兵们的欢笑声与庆祝声,在此刻听来,是如此的刺耳,如此的……充满了讽刺。
鬼愁峡!
那是一条传说中连鬼神都要愁的绝路。
位于燕山山脉的最深处,悬崖峭壁,瘴气弥漫,被誉为天然的、无法逾越的屏障。
因此,历朝历代,都未曾在那里设置过一兵一卒。
谁能想到,靖王和蛮族,竟然找到了穿过那里的方法!
我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冻结了。
我终于明白了。
我们赢了。
我们赢得了一场堪称奇迹的、辉煌的胜利。
但这场胜利,却是以整个帝国的安危为代价。
这场胜利,竟是我们亲手,为蛮族的入侵,铺平了最后一段道路!
“砰!”
陈老将军双目赤红,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身前的案几上,那坚硬的木料,应声而裂。
“竖子!
国贼!
靖王他……他罪该万死!”
老将军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
所有将领的脸色,都已变得惨白。
我们刚刚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转眼间,就被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阴影所笼罩。
相比于靖王的叛乱,蛮族入侵,那才是真正会动摇国本、让天下生灵涂炭的……浩劫!
我下意识地看向幕玄辰。
他依旧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震惊,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慌乱。
只是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比帐外的夜色,更加冰冷,更加深沉。
他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那杯茶,他一口未喝。
他的目光,扫过那名已经瘫软在地、如同烂泥般的刘泊,然后,越过他,落在了大帐中央悬挂着的那幅巨大的、帝国全境堪舆图上。
他的视线,精准地,落在了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