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徐高斗法(1 / 2)

申时行一步一步走在冻硬的石板路上,王府高大的朱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那片温暖与压迫隔绝。

冷风立刻如同无数细密的冰针,寻着衣物的缝隙钻进来,渗入骨髓。

他下意识地紧紧地抱住了怀中的提盒。

那温热的酒香此刻似乎已彻底冻结消散,只剩下木质盒壁的冰冷棱角和隐约的一丝铁锈气——像极了凝固的血,又或是锈蚀刀刃的味道。

这哪里是赐酒暖身?分明是悬在颈上的一道索命符!

裕王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此刻都在他脑海中清晰地回响。

“金石”

、“刀锋”

、“火候掌握”

……这些词句不再是隐喻,而是化为有形有质的寒铁,沉甸甸坠在他的心上,几欲将他压垮。

他成了裕王棋盘上那枚进退维谷的卒子,一颗用以磨砺高拱这柄“利刃”

的磨刀石!

那最后一问,“若本王让你介入其中”

……裕王根本不是在询问意见,而是在宣告命令。

一个冰冷、强硬、不容置疑的命令——介入徐高之争,并以“中立”

之名,行驾驭掣肘高拱之实!

高拱的“刚”

是破敌利器,却也可能伤及执刀者自身。

申时行的存在,便是要在关键时刻,用他的“圆融”

、“调和”

,将那可能失控的火气、可能过猛的刚硬,巧妙地化解掉。

“磨刀石……”

申时行无声地咀嚼着这个词,舌尖尝到的尽是苦涩。

不是憎恶,亦非不甘,而是一种深沉的、近乎冰冷的无奈与窒息感。

皇权之下,个人意志渺如尘埃。

高拱是何等人物?国之柱石,赤金璞玉般的纯臣!

今日裕王尚要借他之手去“掌握火候”

,他日若是自己稍有“不合心意”

之处,恐怕连做“磨刀石”

的资格都顷刻化为齑粉。

风更紧了,吹得街角一盏孤灯摇曳不定,光影晦暗,将他踽踽独行的影子拉长又压扁,扭曲变形。

前方的路,仿佛也在这光影中变得迷离难测。

提盒中的酒香幽幽飘散,与寒夜的冷冽纠缠在一起,竟生出一种说不出的荒诞感。

他低头看着手中这方寸之间的木盒,忽然想起裕王最后挥袖时,袖角掠过烛火映出的那道残影——像极了刀锋出鞘时的寒芒。

府门在望。

他深吸一口寒气,强迫自己挺直了微微僵硬的脊背。

脸上的凝重瞬间敛去大半,恢复了惯常的内敛与平稳。

他没有坐下,也未靠近那张象征着书生意气和朝廷职务的书案。

他走到角落的香案前,神色专注地清洗双手,指节因寒意尚未完全散尽而微微白。

他用细软的巾帕将每一根手指都细细擦干,动作带着一丝近乎宗教仪式的虔诚与缓慢。

仿佛要借这清水,洗去王府沾染的尘埃,洗去那份沉重的、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然后,他取过三炷上好线香,在灯焰上引燃。

馥郁的、带着暖意的沉水香气袅袅升起,氤氲开来,渐渐与空气中清冷的书卷墨香交融。

他凝望香头明灭的红点,任这温和的气息一点点浸透自己的肺腑,抚平紧绷的神经。

只有在这样纯粹、与世隔绝的气息包裹下,他那被“金石刀锋”

压迫的心神,才稍稍觅得一丝喘息的空隙。

香火摇曳,暖香盈室。

在这安宁的一角,似乎连那书案上提盒所散的无形阴霾也暂时消退了少许。

可申时行的目光,终究还是越过升腾的烟气,落在那方方正正的提盒之上。

它如此醒目,如此不容忽视。

一个象征,一个无声的警告。

它提醒着他自己的位置:既是工具,亦是祭品。

在裕王宏大的棋局中,他看似掌握着“掌握火候”

的平衡之术,实则已立于薄冰之上。

裕王所掌握的火候,不仅是对高拱,更是对着他申时行!

那盒中之酒,温时可饮,寒时如砒;这明置案头的提盒,便是对同僚的提醒,更是对自身的儆戒——一举一动,皆在天家眼中。

冰冷的寒气仿佛从未离开,此刻更加深重地侵袭而来,无声无息地渗入骨髓,盘踞在每一寸肌肤之下。

他拢了拢并未解开的外袍,炉火的暖意和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