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他们的反应,明天你再告诉我你要说什么。
步履沉重地退出乾清宫,初夏的日光照在申时行脸上,他却觉得一片灰暗冰冷。
那句“这朝廷,姓朱”
如同烙铁般印在他心头。
他怀里那份还带着体温的盟约文书,此刻已经变成了一道致命的催命符——它证明了徐阶和高拱这两棵根深叶茂的大树已经触动了皇帝的神经。
他没有回家,径直来到内阁签押房附近一处偏僻的回廊。
他知道,徐阶每日下朝后必经此地小憩片刻。
不一会儿,身着紫袍、面容依旧儒雅却难掩倦意的徐阶在随从簇拥下走来。
“阁老……”
申时行叫住了他,声音干涩。
徐阶停下脚步,看着申时行那副失魂落魄、面色如纸的样子,眼神倏然一凝,屏退了左右:“汝默?出了何事?”
申时行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无人,才颤抖着声音,将皇帝召见和对谈的内情,隐去了黄锦传话的具体字眼,但将其余内容低而快地告诉了徐阶,重点强调了皇帝那句“树欲静而风不止”
和点破“姓朱”
核心的警告。
“陛下…陛下…意不在此啊,阁老!”
申时行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们之前的努力,怕是……错了方向!
陛下要的不是和解……是要翻土!
是要清理!”
徐阶脸上那习惯性的镇定骤然消失,眼神中闪过惊疑、警惕,瞬间化为了深沉的恐惧和了然。
他作为多年浸淫权力中心的老臣,瞬间捕捉到了申时行话中致命的含义。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已是掩饰不住的沉重和苍凉。
许久,他才重重地吐出几个字:“……高肃卿可知?”
语气凝重无比。
“事态紧急,尚未!”
申时行摇头,“高大人性情如火,下官怕……”
“不,必须让他知道!”
徐阶打断他,声音果决而疲惫,“瞒住他,只会让局面更糟,甚至授人以柄。
风暴将至……你我皆在局中。
立刻去!
但要沉住气……稳住高拱!
就说……就说陛下关心朝局进展,我等当需拿出应对边患的切实方略,以安圣心……眼下先当无事生,静观其变!
万勿再起争执!
切记!”
徐阶的眼神锐利如刀,强调了最后四个字。
申时行看着徐阶眼中那极力压抑的惊涛骇浪,明白了。
老辣的徐阶已经嗅到了皇权刀锋上那冰冷的杀气。
他用力点了点头,转身便向兵部方向奔去,去寻高拱。
回廊里,只剩徐阶一人独立。
适才的和煦阳光此刻在他周围仿佛凝固成霜。
他看着巍峨的宫阙,背在身后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刚才被申时行带来的消息,宛如一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
湖底千年的寒冰骤然开裂,露出了其下深不可测、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深渊。
真正的风暴,原来才刚刚在死寂中凝聚成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