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

一个母亲绝望的哭喊声就在这时从不远处响起，秦殇眉头一挑，紧接着注意到了那边被丢在了桌子上的人头，他先是一愣，紧接着瞳孔骤然紧缩，脑海中想起了自己曾经服刑阶段在监狱里听到的各种被外面的人带进来的消息，当时好像就有人聊过这个进京提头案。

这案子竟然发生在2008年吗？

秦殇张了张干涩的嘴唇，看到那边那名自称叫做王次妞的女人，枯黄的头发，干瘪的皮肤，显然就是吃了半生的苦，当了一辈子农民的人，她甚至在这种公众场合都不敢大声喧哗，内心被愤怒还有另一种叫做紧张的情绪浸染，即便是如此生气，如此愤怒，如此悲伤，她声音都发自骨子里刻意控制着不大，那是小地方第一次进大城市的人刻在骨子里的自卑，曾经徐明阳考上警校的时候第一次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也这样说。

在大城市里，就感觉仿佛有无数双监控围绕着自己，去了人多的场合会紧张，见到了浑身名牌漂亮的女同学会结巴，连话甚至都讲不清楚，生怕一个不主意，一个不小心将自己平庸朴素的出身暴露给了眼前这些打扮华丽精致的都市丽人和各界名流，担心他们会嘲笑自己一般。

“哎！”

秦殇叹了口气，抿着薄唇思考着要不要去动手打乱这个时间线上的进程，要是没记错的话，我是在20年前后听狱友提到过，这名叫做王次妞的母亲还在一直进京上访想要为他儿子讨一个公道的吧？

“一个年迈的母亲，十年如一日的支撑她还能继续上访，大概就是这一次上访得到的承诺和公道并不彻底，事情的处理她也不满意吧，坏人或许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才会导致善良朴素的人日复一日喋喋不休的继续讨要公道！”

秦殇心底再度浮现出尹十三那句话。

有的人，有时候说的话真的很超前，就像是上学时期的课本，大家慢慢意识到了教育的滞后性，比如那篇课文……‘范进中举’。

大概只有在自己毕了业出社会出现做什么都不好干，被社会和时代磨平了棱角之后只想偏安一隅寻找一个铁饭碗那一刻才明白‘范进中举’的含金量，而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才终将能看懂‘孔雀东南飞’。

而老师们当年最常说的一句话……

“你长大了就懂了……”

也在无数年后，宛如童年捡到了一把手枪，毫无敬畏之心射出的那枚子弹般正中眉心。

‘或许当有朝一日，在你身边，当你见识到人性中的黑暗，当你的冤屈无法伸张，当弱者沦为羔羊，当公义被强权所压迫，当规则和制度仅仅只为了服务权贵而并非一视同仁！’

一些东西，是真的得经过时间的沉淀，人生的阅历才能读懂。

秦殇心底一抹名叫愤怒的情绪缓缓攀升，他知道这个案子一审的结果，也知道老太太说的所言非虚。

秦殇正欲动身。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火车站工作人员服装的男人走了过去。

“老太太，咱们吧……我们是法治社会，现在你这种行为呢，这个不叫进京告御状，这个啊叫进京上访”。

用着很突兀的京腔，拖着极强的儿化音，不知道为何就是很容易给华夏人洗脑，这道声音宛如劫匪似的闯进了秦殇的耳边，他目光凝重的看向那个站出来的侠义之士，流露出几分好奇。

“我带您去！”

下一刻，那青年朝气蓬勃的脸便是暴露在了秦殇的面前。

后者如遭雷击。

沃日，怎么是你老千你个狗几把非主流？

秦殇对老千的印象其实一直都一般，谈不上有什么特别的好感，但也绝对不算是讨厌，不过就是没那么喜欢老千的行事做派风格，架子大，嘴上说的是规矩法律，行事上全是对自己有利的逻辑，私下里又不遵守规矩包庇被通缉玩家，这样的人，在冀州那是要被送进精神病院看脑子的，因为你很难从他的行为逻辑中看出来这个人想要啥，喜欢啥……

“不过现在好像有些读懂了，他要的就是一个理儿，一口气儿！”

秦殇是懂燕京老江湖的，以前不懂，后来慢慢的阅历上来了，想起在监狱里看的那些书，读的那些新闻，又都懂了，老京圈人很有意思的。

帮老太太那叫占理，自己愿意帮那叫因为自己也因为这件事有了一口气。

气，得捋顺了。

理，甭管它在旁人的眼中能不能站住喽，他们认得理不是法理，而是自己心目中的规矩，这个理能站得住脚喽，就能为了这个理儿去理一理这就是老京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