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人面前。
“如果你愿意,明天去语庐登记,领一片铃叶。那里现在允许任何人上台说话,不限时间,不论内容。”
她顿了顿,微笑道:“哪怕是讲一个做了三次都没成功的梦,也算数。”
那人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像是枯井深处终于照进了一缕晨曦。
第二日清晨,语庐门前排起了长队。
不只是京师百姓,更有来自四面八方的旅人:背着画板的南荒少年,拄拐杖的北漠老妪,抱着婴儿的渔家妇人,甚至还有卸下官服的旧吏员。他们手中无一例外,都握着一片铃叶,或青翠,或微黄,皆随风轻响。
启声立于高台,望着人群,心中明白:这场复语之路,才刚刚开始。
第一位登台的是个十岁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裙。她站在话坛中央,手心出汗,脚趾抠着地板,声音细若蚊呐:
“我……我想告诉先生,昨天背不出《正言经》,不是我不努力……是我爹病了,我要煮药、喂鸡、带弟弟睡觉……我没时间念书……”
她越说越快,眼泪滚落,“可您打我手心的时候,说我是‘懒惰之舌’……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台下寂静片刻,随即爆发出掌声。
不是怜悯,而是共鸣。
第二位是个老兵,满脸疤痕,右臂空荡荡地垂着。他朗声道:“我在战场上喊了三十七次‘救我’,没人听见。回来后,朝廷说我‘英勇无言’,还给我立碑。可我想说的是??我当时怕得要死!我哭着求他们别丢下我!这不算丢脸,对不对?”
全场肃然。
第三位竟是当朝御史,曾在“净语运动”中带头焚毁“非正统诗文”。他跪在台上,额头触地:“我烧过三百二十一首民谣,理由是‘词不合规’。可其中一首,是我妻子写的……她死后我才懂,那不是诗,是她最后的告别信……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所有被我判为‘废话’的声音。”
启声听着,指尖掐入掌心。
这些话,都不是惊天动地的宣言,没有华丽辞藻,也没有逻辑严密的辩驳。它们琐碎、重复、带着哽咽和停顿,甚至有些“不合时宜”。可正是这些“废话”,让语庐的穹顶微微震颤,让第七星再度闪烁,让远处山野间的枯树悄然萌出新芽。
阿芜悄悄走到她身边,低声说:“柳医官刚送来消息,西岭断崖下的深渊,水流变暖了。有村民在夜里听见底下传来歌声,像是孩子在唱摇篮曲。”
启声点头,目光未移。
“还有……南荒那位画画的男子,来了。”
她猛然转头。
只见人群让开一条道,那名白衣男子缓步而来,肩背竹篓,手中仍握着一支炭笔。他面容清癯,眼神沉静如深潭。走到台前,他并未登台,只是从篓中取出一幅画卷,缓缓铺展。
画中是一座桥,桥下流水潺潺,两岸桃花纷飞。桥上站着两个身影:一老一少,牵着手,背对观者望向远方。老者白发苍苍,少女裙角飞扬。她们脚下,无数细线自地面升起,缠绕成一片森林般的文字网,每一根线上都挂着一枚小小的铃铛。
启声认出来了??那是她与母亲在梦中走过无数次的归乡桥。
“这是我昨夜梦见的。”男子开口,声音低缓,“她说,你种下的芽,会长成会走的树。”
启声喉头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