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是不是也想不明白,天子明明说的只是抄家,並未发落他们,我们也没拿到明詔,只是听口諭办事;”
武安缓缓道:
“你知道这意味著什么吗”
梁信当然明白,他囁嚅了一下嘴角,缓缓道:
“事后,陛下可以不认帐,说抄家之事是底下人擅自揣摩上意,自发为之。”
梁信之所以今天对武安这么殷勤,就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到时候可以借著武安的门路,彻底傍上天后这艘大船。
“不错,抄家事小,天子隨口一推,就能推到其他人身上,他的目的也能达成......无论我们会不会被追究,今日这把柄就会牢牢握在天子手里。”
要是以前,梁信是无论如何不敢对同僚议论皇帝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自从跟在武都尉身后做事,每一天的经歷都在不断刷新他的下限。
脚下的牢房里,还躺著两具当朝宰相尚有余温的尸首呢。
就算武安现在说皇帝那方面不行了,梁信也敢接这个话茬。
“但现在,我们把两个宰相的家给抄了,把他们两个人都给杀了,如若你是外朝臣子,骤然听到这事,你会怎么想”
梁信认真思考了一下,缓缓道:
“他们会不信这是几个宫中禁军能干和敢干的事情。”
武安微微頷首,在地牢的出口停下脚步,清新的夜风吹拂过他的脸庞,武安吐出一口浊气,淡然道:
“如果我们只是规规矩矩抄了个家,就算外人知道这是天子授意的,但事情毕竟还在可以容忍的范畴內,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但现在,我们抄了家,一口气杀了两个当朝宰辅,这要不是天子的命令,谁会信
几个小兵卒,臭丘八,敢擅自冒著杀头流放的风险干这种事,他们和当朝宰相能有什么仇怨
就算是信了,满朝文武也绝对不会放任这件事情被含糊过去,因为他们会害怕,下一个被这样对待的会是自己,所以他们会闹。
但当今天子肯定不会低头认错,他也有借题发挥的理由,而且如果今日认错,把我们交出去,就等於是他自己打自己的脸......皇帝,是不能错的。”
梁信认真想了一会儿,开始觉得有些头疼。
能不能直接说结论啊。
“接下来,天子要怎么平息朝堂上的怨言”
武安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
“那就是继续用我,去压他们,证明天威是不能触犯的。”
等这件事平息之后,武安绝对会被天子清算。
但反过来,他现在会安全到极致。
谁敢说要打他的屁股,那就等於是要打当今天子的脸!
“可是......”
梁信犹豫了一下,他想明白面前这廝居然已经开始算计天子了。
但皇帝就是皇帝,要是任性起来,把你们两边杀个精光又如何
“这不是还有个张武兄弟嘛,我们是奉詔杀有罪的宰辅,他是擅自劫掠宰相私宅,屠戮大臣家眷。”
武安淡淡道:
“大错不能认,小错不可犯,到时候把他推出去,当作天子和大臣们相互妥协的一个契机,到时候天子就更难对我们发作。”
“可是,那毕竟是大唐天子啊......”
武安嘆了口气,淡然道:“薛震现在明面上是挑拨天家,与天子结怨;郝处俊几年前进諫阻止天后扩张权势,天后难道会很高兴吗”
一个与天后有仇,一个与天子结怨。
你要说不是你们夫妻俩指使的,谁信呢
如果这次事情引出来发声的大臣越多,天子和天后就越不能退缩,一旦软弱下来,他们的权势和威望都会受到打击,他们越不能退缩,武安就越安全。
“你且想想,我为什么要一口气杀两个”
......
“他好端端的,杀一个郝处俊不就够了,非得再加上一个薛震,他疯了不成,这让本宫怎么保他!”
天后一巴掌拍在桌案上,胸膛气的不停起伏,上官婉儿跪伏在她面前,脸色苍白。
裴氏女才被安置到一处寢宫內,今夜就住在宫中,这事她也不能听。
宵禁已开,外面宫城也已经封锁,想要送人进来,只能靠城头放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