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应诺,声震帅帐!
压抑已久的战意终於找到了宣泄口,化作冲天的杀气。
待眾將杀气腾腾地退去,帐內重归寂静。
季仲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看著沙盘上那代表著三路佯攻的旗帜,眉宇间凝著化不开的忧虑。
“主公。”
他终於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沙哑:“三路佯攻,而且是不惜代价的佯攻……伤亡必不在少数。这……值得吗”
刘靖转过身,静静地看著他,眼神中没有半分波澜,只有绝对的理智。
“季將军,你觉得,什么是攻城”
季仲一愣,下意识地答道:“便是……夺下城墙,杀入城中,夺取城池。”
“不。”
刘靖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却带著一种冰冷的质感,让季仲闻之心寒。
“攻城,就是用人命去填。”
“用我麾下儿郎的命,去换敌人的命,换他们的箭矢,换他们的滚木,换他们最后一点敢战的胆气。”
“直到城头那杆代表著危固意志的大旗,再也撑不住为止。”
“我所要做的,无非是让这笔买卖,更划算一些罢了。”
季仲的脸色有些发白,他知道主公说的是事实,但这事实太过残酷,太过冰冷,让他都感到不適。
“可万一……万一那守將不上当,死守不出,又或者,他看穿了我军声东击西之策,提前在北门设下重兵……”
“他会的。”
刘靖打断了他,走到沙盘前,手指轻轻拂过代表北门的旗帜,眼神幽深。
“对方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总喜欢多想。”
……
刘靖独自一人站在沙盘前。
他没有看那作为“主攻”方向的北门。
他的手指,缓缓划过南、东、西三座城门。
那里,將是明日最惨烈的血肉磨坊。
庄三儿、康博,还有无数他亲手训练出来的士卒,將用他们的血肉去构建那至关重要的烟幕。
值得吗
他问自己。
没有答案,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然。
良久,他抬起头,掀开帐帘,望著那座在黑暗中蛰伏的弋阳城,仿佛在对它,也对自己宣判。
他轻声说道:“传令全军,埋锅造饭。”
“明日,攻城!”
命令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全军大营。
整个大营瞬间从沉寂中甦醒,却又陷入一种更加肃杀的寂静。
没有喧譁,没有吶喊,大战前的狂热被一种极致的冷静所取代。
只有磨刀石摩擦著刀刃,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在夜色中连绵不绝。
火头军们將营中仅剩的肉块,一言不发地投入一口口大锅,浓郁的肉香很快飘散开来,混合著草料和泥土的气息。
这是断头饭,也是壮行餐。
没有人说话,只是默默地大口吞咽著,將力气积攒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更多的士卒,则是在篝火旁,沉默地擦拭著自己的甲冑和兵器,將每一个部件都检查到最细微之处。
或者借著火光,用炭笔在粗糙的木片上,艰难地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那是留给家里人的,最后的念想。
或许是写给爹娘,或许是写给妻儿,內容不过是“儿不孝”或是“照顾好自己”之类的简单话语。
写完,便郑重地交给专门负责收集遗物的军中书吏,仿佛交託了自己的一生。
生与死,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具体,也无比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