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平易手的捷报,以超乎想像的速度,一日之內便被送抵新昌与黄金山。
黄金山隘口,刘靖的帅帐之內。
一名浑身泥浆、嘴唇乾裂得如同龟裂土地的斥候,用颤抖的双手將那封用蜡丸封好的密信呈上。
刘靖接过密信,指尖轻轻一捻,蜡壳碎裂,露出里面的字条。
他展开细看,神色平静,仿佛这足以让任何將领欣喜若狂的石破天惊的消息,不过是印证了他脑海中沙盘推演过千百次的一个必然步骤。
他身旁的袁袭,双眸闪过一抹瞭然。
这份冷静,与帐內其他人压抑不住的激动形成了鲜明对比。
刘靖的指尖,在悬掛於侧的巨幅舆图上,代表“乐平”的那个小点上轻轻一叩。
“传令季仲、庄三儿,不必急於合兵。”
“各留五百精锐,將新昌与乐平给我死死钉住。”
“其余所有兵马,裹挟整编后的降兵与自愿跟隨的数万民夫,即刻拔营,如百川归海,向黄金山主营匯合!”
命令被记录官飞速记下,再由传令兵一字不差地传达下去。
整个大营如同一台被瞬间激活的战爭机器,无数齿轮开始协同运转。
就在刘靖麾下的兵力如滚雪球般急速壮大,气势日盛之时。
另一边的鄱阳郡,终於在悽厉悠长的號角声中,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城头那面代表著朝廷的残破旗帜,被一把扯下。
隨即,绘著狰狞兽纹的危家大旗在浓烟与血腥中冉冉升起。
城,破了。
连日不休的惨烈血战,早已將护城河用层层叠叠的尸体填满。
殷红粘稠的血水漫过河道,甚至浸透了巍峨城墙的根基,让那青灰色的砖石都泛著诡异的暗红色。
危仔倡亲手將那面巨大的帅旗,狠狠插进城楼垛口的缝隙里。
凛冽的山风猎猎作响,吹动他那身早已被血污和汗水浸透的盔甲。
危仔倡立於望楼之上,俯瞰著麾下那些状若疯狂的士卒如蚁群般涌入这座遍体鳞伤的城池。
胜利的喧囂,震耳欲聋。
可灌入他耳中的,却只有一片嗡鸣。
那双熬得通红、布满血丝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攻城掠地的喜悦,只有深入骨髓的疲惫。
这场胜利,代价太大了。
卢元峰的抵抗之顽强,远超他的预期。
数万儿郎,几乎折损近半,他最倚重的一员猛將也战死在城下。
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是那个叫刘靖的傢伙,那个躲在黄金山后的毒蛇逼的!
若非他奇袭乐平,断了自己后路,自己何至於此!
一股混杂著屈辱与愤怒的无名邪火,在他胸中疯狂翻腾。
他手下这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士兵,也需要奖赏。
他缓缓举起那只依旧紧握著刀柄的手,喉咙因连日的嘶吼而嘶哑不堪,但吐出的每一个字,却无比清晰。
“传我將令……纵掠一日!”
这道命令,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数万士卒心中名为“欲望”的牢笼。
那头被战爭和死亡压抑了太久的野兽,咆哮而出。
整座鄱阳城,疯了。
刚刚还在为生存而与敌人殊死搏杀的士兵们,瞬间挣脱了所有军纪与人性的枷锁,化身恶鬼,在曾经繁华的街巷间肆虐。
烧!
抢!
施暴!
人性中最阴暗、最丑陋的一面,被这道命令毫无保留地曝晒在光天化日之下。
传承百年的“张氏绸缎庄”那厚重的门板,在战斧的轮番劈砍下化为碎片。
躲在柜檯下的老掌柜死狗一样拖出来,一刀砍翻在地,温热的血溅红了散落一地的帐本。
帐房里的铜钱与那些精美的绸缎,被一只只骯脏的手哄抢一空。
甚至有人为了一匹上好的云锦而拔刀相向。
手无寸铁的平民成了最可悲的猎物。
悽厉的哀嚎与癲狂的狞笑交织在一起,谱成一曲让人灵魂颤慄的悲歌。
一位刚刚及笄的小娘子,被几名士兵狞笑著从闺房深处拖出,她绝望的哭喊声很快被粗暴的喘息与布帛撕裂的声音所吞没,撕碎了最后的体面与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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