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崩地裂般的恐怖巨响传来时,床榻剧烈摇晃,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躲在母亲怀里的小女孩嚇得浑身僵直,死死捂住耳朵,泪水在惊恐的大眼睛里打转,却不敢哭出声来。
她的母亲,一个原本温婉秀丽的江南女子,此刻面容憔悴,眼神空洞而麻木,仿佛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已失去了反应。
只是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本能地死死护住女儿。
忽然。
“哐当!”
一声巨响。
那扇本就摇摇欲坠、被杂物勉强抵住的破木门,被人从外面用蛮力狠狠撞开!
木屑纷飞中,一个满身血污、盔歪甲斜的危军溃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他神色惊恐到了极点,根本就没看屋里是否有人,第一反应就是转身,想用身体和屋內仅存的破烂家具死死抵住门板。
他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脸色惨白,嘴唇哆嗦著,嘴里不断重复著意义不明的、充满恐惧的囈语:“妖术,妖怪……”
看到这个將灾祸和杀戮带进自己家中、满身血腥的入侵者去而復返,女子的身体猛地一颤。
丈夫倒在血泊中圆睁的双目、女儿这些日子夜夜惊恐的哭啼、以及眼前这个士兵带来的威胁……一幕幕,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
所有的恐惧、悲伤、绝望和长久压抑的屈辱,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一股几乎要將她燃烧殆尽的恨意。
她空洞的眼神中,渐渐亮起了一点火星。
那点火星,迅速燃烧成一片復仇的烈焰,將所有的恐惧和麻木都烧得一乾二净。
她悄悄地,极其缓慢地从床边摸索著,抓起了一柄平日做女红时用的剪刀,双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她的目光,不再空洞,而是像母狼护崽般,死死地锁定了那个背对著她、正因极度恐惧而瑟瑟发抖的溃兵的后脑,手中剪刀猛然刺下。
……
城外,黄土高台之上。
刘靖將城楼上那如同被捅了的蚁巢般的混乱景象尽收眼底,神情没有半分变化。
他平静地抬手,对传令兵下达了新的命令。
“传令炮兵营,停止射击。”
火药金贵,每一发炮弹都是用海量的钱財堆出来的,必须得省著用。
既然敌人的胆气与士气已经被彻底摧毁,无法对先登营造成丝毫伤亡,那就没有必要再浪费炮弹了。
“传令先登营,入城。”
刘靖麾下的眾將,同样陷入了另一种形式的震撼。
袁袭此刻正死死盯著远处城楼上那场可悲的闹剧,他的手紧紧握著腰间的刀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刺史……”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竟有些乾涩:“末將曾以为,重骑冲阵,已是天下至刚至猛的破阵之法。”
“今日一见方知……我等……我等在神威大將军炮面前,不过是……是孩童的把戏。”
他的语气里,有发自肺腑的敬畏,也有一丝作为顶级武將的茫然。
他身侧,风林二军的统领庄三儿与季仲,更是面面相覷,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骇与狂喜。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们还在脑中反覆推演著城门攻破后,如何抢占城墙,如何用人命去填平城墙上的每一寸大街小巷,他们甚至已经做好了麾下士卒伤亡过半的心理准备。
可现在,城,就这么自己乱了。
炮兵阵地上,铁牛的耳朵里依旧是“嗡嗡”作响,脚下的大地似乎还在微微颤抖。
他看著自己那双因为反覆操作而沾满火药残渣的手,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就是这双手,刚才亲手將雷霆送上了鄱阳郡的城楼。
他身边的炮手们,大多也是如此。他们喘著粗气,脸上被硝烟燻得黑一道白一道,眼神里却是一种混著亢奋与敬畏的复杂光芒。
他们望著远处那座已经乱成一锅粥的雄城,再看看身边这尊冰冷而威严的钢铁巨兽,心中第一次对“力量”这个词,有了截然不同的理解。
这已经超出了寻常武勇的范畴。
这更像是……
代天行罚!
传令兵此刻也將刘靖的命令带到先登营。
“杀!”
城下,早已按捺不住的先登营都尉柴根儿得到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