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大王別怕,头晕是正常的(1 / 7)

秣马残唐 佚名 5848 字 5天前

五月下旬,初夏。

日头已经显出威力,悬在广陵城上空,烘烤著大地。

城南的古运河,此刻彻底失去了往日的灵动。

河水是深沉的碧绿色,在烈日下泛著油腻的光。

无数的漕船、商船、渔船密密麻麻地挤在狭窄的河道上,首尾相接,动弹不得。

船工们沙哑而疲惫的號子声,一声长,一声短,还没传出多远,便消散在喧囂里,只留下一些令人心烦的余音。

码头处,汗臭、鱼腥、牲口粪便,还有不知从哪个阴沟角落里蒸腾出来的腐烂味道,全都搅和在一起,成了广凌这座繁华都市最真实的底味。

脚夫们赤著黑中透亮的脊樑,扛著沉甸甸的盐包,每一步都在滚烫的青石板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汉印。

这条哺育著无数人的大河,也在榨取著无数人的生命。

码头的管事站在高高的货堆上,挥舞著手臂,声嘶力竭地大喊著什么。

但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更庞大的喧囂给吞没了,连个像样的响声都听不见。

“让开!都让开!”

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由远及近,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队盐铁转运使的官车慢悠悠地驶了过来,护卫们腰间的佩刀刀鞘撞著象牙腰牌,叮噹作响,那声音清脆,在嘈杂的环境里格外不同。

所有人都得让路。

挑担的、推车的、走路的,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拨开,纷纷退向街道两侧,紧紧贴著墙根,脸上掛著一种早已习以为常的敬畏。

其中一辆马车的车帘被风微微掀起一角,里面的人影一晃而过,看不真切。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车厢里是另一重天,是他们永远无法企及的清凉。

与码头的挣扎求生不同,街边的热闹是另一种活法。

胡饼铺子刚出炉的烤饼香气,能把人的魂儿都勾了去。

一个深目高鼻的波斯商人,正捏著一匹光泽流丽的湖州丝绸,跟绸缎庄的掌柜用半生不熟的汉话激烈地討价还价,唾沫星子隨著他夸张的手势乱飞。

不远处,一个穿著洗得发白的儒衫士子,背著一个破旧的书箱,眼神空洞地望著眼前这光怪陆离的一切,他身处故土,却感觉自己才是那个格格不入的异乡人。

繁华

或许。

这是一座用人的血汗,铸造而来的巨城。

每一匹光鲜亮丽的绸缎底下,都可能是一个被磨破流血的肩膀。

每一件温润如玉的越窑秘色瓷的光晕里,都映照著工人淌满浊汗的脸庞。

这,便是广陵。

……

这份喧囂,却与吕师周无关。

此刻,他正一动不动地站在淮南王府后园的一角,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眼前荒诞至极的一幕,让吕师周怒火中烧。

园的空地上,一个崭新的土坑已经被挖出了大致的轮廓。

几个曾隨先王杨行密浴血沙场、身上至今还留著狰狞刀疤的黑云都精锐老兵,正满身泥泞地挥舞著笨重的锄头,在坑里卖力地劳作著。

他们的手上布满厚茧,那是常年紧握刀柄留下的印记。

可现在,那双手却握著农具!

汗水顺著他们饱经风霜的脸颊滑落,滴进脚下的泥土里,悄无声息。

他们在挖一个锦鲤池。

原因简单得可笑。

只因他们的少主,新任的淮南王杨渥,嫌雇来的民夫挖得太慢,耽误了他赏鱼的雅兴。

不远处,就在一片紫藤架的阴凉下,杨渥正毫无形象地斜倚在软榻上。

一名身段妖嬈的侍女正小心翼翼地將一颗颗剥好壳的冰镇荔枝,送入他的口中。

他一边享受著侍奉,一边百无聊赖地用一根名贵的马球桿,对著土坑里的老兵们指指点点,声音里充满了不耐烦。

“那边!那边再挖深点!一群废物!本王养著你们,是让你们吃乾饭的吗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他尖锐的呵斥声,像鞭子一样抽打一般,在每一个听到的人心上。

吕师周的拳头在身侧攥得咯咯作响,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再也无法忍受,大步上前,在一眾侍从惊愕的目光中,停在距离软榻三步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