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了他所有的从容与理智!
他再也无法保持那份圆滑,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报童的胳膊,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伸进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连数都懒得数,直接塞进少年怀里!
“你身上有多少,我全要了!”
他双眼血红,声音嘶哑地低吼,那副模样,不像是在买东西,更像是在抢!
那报童被他这副模样嚇得一愣,怀里沉甸甸的触感让他回过神来。
他掂了掂钱袋,那分量,怕是足有两三贯钱!
这比他卖完所有报纸能赚到的钱,还要多出十倍不止!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隨即,他想起了进奏院林院长定下的铁律,以及那位吏员严厉的告诫。
他打了个激灵,连忙將钱袋推了回去,结结巴巴地说道:“客……客官,使不得!院里有规矩,每人限购三份,多的……不能卖!”
“规矩”
钱匯通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他压低声音,如同恶狼低语:“什么规矩能比钱还大小子,我再加一贯!把你的布袋给我!”
少年被他身上那股慑人的气势嚇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死死地护住自己的布袋,声音都带上了哭腔:“真……真的不行!被院里知道了,小的要挨板子的!”
说完,他抱起那碗还未喝完的汤饼,头也不回地朝著进奏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要回去报告!
这里有个疯子,要买下他所有的报纸!
钱匯通看著少年远去的背影,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没有追。
他知道,自己刚才失態了。
他缓缓坐下,看著碗里那碗已经凉透的汤饼,眼中闪烁著思索的光芒。
一个连底层报童都能严格遵守的规矩……
这个新生的刺史府,其治下吏员的执行力,远比他想像中要可怕得多。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明抢不行,那就只能……暗取了。
……
与此同时,城中最高档的“望仙楼”茶肆內。
几位本地的士绅大户,正摇著摺扇,品著新到的春茶,悠閒地谈天说地。
“听说了吗刺史府新设了个什么进奏院,让个黄毛丫头当主官,真是荒唐。”
“呵呵,为博美人一笑罢了,我等诗书传家,看个乐子便是。”
就在此时,楼下那一声声刺耳的叫卖传了上来。
“淮南惊变!徐温弒主!”
“啪嗒!”
为首的许姓士绅,手中那柄名贵的象牙摺扇,应声掉落在地。
他脸色瞬间煞白。
“快!去!把那东西拿上来!”
他对著身边的小廝厉声喝道。
很快,一份散发著油墨味的《歙州日报》被呈了上来。
许姓士绅颤抖著手展开,目光扫过那一行行顛覆他认知的內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
他看到了什么
官府,竟然將这等足以动摇国本的军国大事,將那些本该由他们这些士大夫阶层才能接触、解读、传播的“天机”,用最粗鄙的白话,印在了最廉价的麻纸上,卖给了街边引车卖浆的走卒贩夫!
斯文扫地!
斯文扫地啊!
“反了……反了!这刘靖,是要掘我等的根啊!”
他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竟一口气没上来,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
城南,“有缘来”客栈。
几个穷困潦倒的落榜士子,凑齐了二十文钱,买回了那份他们眼中“荒唐”的报纸。
客栈大堂里光线昏暗,他们便將桌子搬到漏风的窗边,脑袋凑在一起,借著天光,迫不及待地展开那张粗糙的麻纸。
“淮南惊变!徐温弒主!黑云都血洗广陵!”
那一行触目惊心的標题,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嘶——”
大堂內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这刘刺史是疯了不成!”
一个士子失声惊呼:“如此直白地揭露此事,与向淮南宣战何异!”
“狂悖!狂悖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