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从武川出发一路都是爬山而行,等到了白道岭上却是寒风凛冽冰意刺骨!
乐起三人衣服倒是穿的多,能够勉强抵御寒风,但是握住韁绳的双手早已冻的青紫麻木。
等到半夜,若是岭上下雪,他们都不会感到奇怪。
“郎君你看!”
就在三人四肢麻木瑟瑟发抖之时,眼尖的吴都发现,不远处坝顶上似乎有一圈围墙似的建筑。
虽然在月色下看得不是很真切,但吴都可以断定那绝不是天然而成的。
“得救了得救了...荒山野岭上居然还有宫殿,难道真有天意...”
曹紇真囁嚅著抖了抖冻僵的手腕,甩了下马鞭,策马赶去前方探路。
眼见果然是处宫殿般的遗址,目光越过围墙还能看到正中间,有一圈冒出来的屋顶。
不管怎样,躲避寒风的地方是有了。
乐起和吴都听到曹紇真的召唤,赶紧催动最后一丝马力向前。等到了围墙根下,乐起才突然想起此地来歷。
长期以来,北魏皇族的信仰杂糅了草原、汉地和佛家的各路神灵,尤其在阴山南北有好几处行宫、祭坛。
而白道岭上这一处多半就是北魏皇帝望燎祭天、观云川之地了。
而这堵围墙,准確地说应该是三圈围墙,应该就是史书所载的三重埒了(读作围列)。【注1】
所谓“坛通四陛,埒三重”,埒就是祭坛之外的矮墙。
说是矮墙,其实足足有两三丈高、一丈来厚,堪比一个多重的城堡。
乐起沿著埒策马走了一圈,果然在东南方向找到了仅宽三尺许的入口门道,如果背对入口往东南方向看,正是一望无际的敕勒川平原,白天天气晴朗的话还能看到远处白道城的轮廓。
当然,乐起此时可没有心思观山川地理,二话不说就沿著门道穿过三重埒进入祭天遗址的核心区域。
进入之后,就见一圈房屋环绕埒內缘。乐起隨意寻了一间木柱隔墙和屋顶完好的进去,里面居然还有几十年前祭天留下的木製神像,不过神像早已斑驳褪色,完全看不清是何方神祇。
是的,自从孝文帝迁都洛阳之后,再没有哪个皇帝或者高官大臣来过阴山祭天了。
曹紇真和吴都將马拴在外面,又从隔壁抱来一根腐朽的木柴,放在房间最內侧角落里升火。
反正夜已沉沉,倒是不怕烟雾腾空引来追兵。
可惜房屋坍圮的多,但却怕屋顶垮下来,吴都他们反而不敢再多拿柴火,而且手上一件兵器也无,砍不了柴火。这根朽坏的木料可烧不了一会。
二人无计可施之时,乐起却將目光停留在了木製神像之上。
“郎君,这可使不得!”曹紇真一眼就看出了乐起想要干嘛。
吴都也是来劝说:“只要躲著风,咱们再一总能过去的。就算郎君不信鬼神,人家待客可比宇文老儿好多啦!”
乐起点了点头,借著微弱的火光伸手扫了扫神主身上的灰尘,退后一步恭敬地拜了一拜:“不知君是阴山的山神、还是拓跋氏的先祖,今暂借宝地躲避风寒,容受一礼、感怀切切。”
曹紇真和吴都长舒一口气,重重地坐在篝火边上还给乐起留了个位置。
天底下的穷鬼、打仗的丘八就没有不迷信的,更何况是出身穷鬼的丘八。
“元氏子孙沉醉迷迷不思进取,鲜卑强宗、南北汉人显宦也忙著爭权夺利,恐怕君的木像,在这偏房也呆了几十年没去过祭坛了吧。”
乐起仍闭目正对木像念念有辞:“此番,既然我逃到这儿,也陪君说说话解解闷。”
“眼下四方扰攘天下板荡,阴山南北、华夏大地胡汉之间流了几百年的郊原之血,还不知要流多少、流多少才够。
都说兴亡百姓皆苦,小子乐起阴差阳错来到这里,自然是想著有一番作为。既是为我一点私心,更是想为天下百姓做点事情。”
乐起一边说著一边睁开眼,直直地注视著木像。
“君与其在陋室中腐朽,何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化作烈火轰轰烈烈也不是说空话,將来若是有所成,一定会在此处立碑撰文,为后世留下一篇文字,感怀今日之遇。
得罪了!”
言罢乐起在曹紇真和吴都惊讶的目光中,踮脚將神主木像抱了下来,转身一把就扔进火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