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想象中的金银珠宝,而是三份看似寻常的材料。
周文远亲自上前,先取出一包灰烬,那灰烬颜色驳杂,带着一股子淡淡的土腥味儿,却又隐隐透着一股焦灼的苦涩。
“此乃北岭老窑灰,取自祖辈烧炭之地,每一粒都浸透了汗水与血泪。”周文远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直击人心的力量。
接着,他又拈起一张油纸,那纸张虽然被岁月染上了些许陈旧的痕迹,但上面清晰可见的几个大字,却犹如烙印般鲜明——“此炭出自三通窑”。
纸上还带着一股子炭火熏烤过的独特味道,仿佛能让人瞬间置身于热浪滚滚的炭窑之中。
最后,他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封面已有些磨损,但那密密麻麻的墨迹,却像无数只眼睛,在无声地控诉着。
“这本,是王秀英等百余位南陵乡民联署的受害记录。上头记载的,皆是因劣炭之毒,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悲惨遭遇!”周文远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一股子难以抑制的激愤,“工部技官大人,您觉得‘三通窑’形制荒诞,不合炉规,那么,敢不敢将这灰烬与我南陵新建洁净窑所产之物,当堂比对一番?”
他这话一出,如同平地惊雷,所有人都愣住了。
韩御史的眉毛也挑了挑,显然没想到周文远会来这么一出釜底抽薪。
那技官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比对?
如果真的一致,那岂不是亲手打了自己的脸?
就在这尴尬的沉默中,“砰”的一声,像是炸雷一般,县衙大门被猛地推开!
“你说图纸荒诞?我男人就是被你们认的‘正统窑’烧死的!”
一个妇人,身形消瘦,发髻凌乱,但那双眼睛却迸射出惊人的光芒,她高举着一份染血的医案,带着一股子鱼死网破的决绝,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正是王秀英!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字字泣血,震得整个大堂都在颤抖。
韩御史猛地一拍惊堂木,“肃静!来人,将此妇人带下去,暂时不得喧哗!”他虽然下令,可那双眼睛,却死死地盯住了王秀英手中那份医案,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第二天清晨,南陵县城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空气中带着草木的湿润和泥土的芬芳。
然而,县学门前的气氛,却比昨天的县衙大堂还要诡异、还要震撼。
没有锣鼓喧天,没有呼喊口号,更没有激烈的争执。
数百名百姓,男女老少,衣着朴素,却人人神情肃穆,他们的脸上刻满了生活的沧桑,却又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们沉默地聚集着,犹如一条蜿蜒的长龙,从县学门口一直排到街角。
每个人的手里,都捧着一块普普通通的青石板。
那石板打磨得并不精细,却带着一种粗粝的质感,上面用炭笔或者墨汁,工工整整地写着四个大字——“我愿作证”。
字体或拙朴,或秀丽,但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子不可动摇的力量。
他们的步伐缓慢而坚定,不急不躁。
每走到《南陵新约》那块被刷上金粉的碑文前,他们就俯下身子,将手中的石板轻轻放下。
一块、两块、十块、百块……石板如浪潮般铺展开来,很快就将碑文前方的空地填满。
它们没有被随意丢弃,而是被摆放得整整齐齐,字面朝上,仿佛在无声地向世人宣告着什么。
而石板的背面,则密密麻麻地记载着他们各自的受害经历。
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有些写着“父因烧炭,咳血而亡”,有些写着“幼弟窑中遇难,骨灰不存”,有些则记录着“家中男丁皆入黑窑,妻离子散,家徒四壁”……每一块石板,都是一个破碎的家庭,一道血淋淋的伤疤。
人群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塾师,颤巍巍地走到了队伍的最前列。
他双手捧着一个粗陶坛子,那坛子虽然朴素,却透着一股子古老的沧桑感。
坛子里装着的,正是柳婆婆托付而来的北岭老窑灰。
他抬头望向县学高高的飞檐,声音虽然带着岁月的沙哑,却字字铿锵,穿透了清晨的薄雾,响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此乃祖辈烧炭之土,今以此为誓——若官不听民,民便立碑自诉!”
这句话,像一声洪钟,在人们心中激荡。
没有激烈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