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承载著一个完整的文明进行了长达数万年的星际航行。但如今,它却静静地漂浮在虚空之中,像一具被宇宙风暴啃噬得乾乾净净的骸骨,舰身上所有的灯光都已熄灭,通讯频道里只有死寂的白噪音。
主角独自一人进入了这艘死亡之舰。他穿行在那些空无一人的、巨大的城市废墟里,行走在那些曾经繁似锦、如今却只剩下枯枝败叶的生態园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通过破解那些残存的数据终端,阅读那些早已逝去的舰员们留下的日誌,试图从希望、迷茫、爭吵与绝望之中,拼凑出这个文明完整的最后悲歌。
白语看得入了迷。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
那个孤独的探索者,不正是他自己吗那一艘艘漂浮在现实与噩梦夹缝中的死亡星舰,不就是那些被充满了死亡陷阱的恶梦事件吗
而他要做的,也同样是从那些破碎而又真假难辨的“规则”——那些属於恶魘的“日誌”之中,解读出唯一的生路,拼凑出整个悲剧的真相。
书中的主角在日誌里读到,那个文明最终的毁灭並非源於战爭或灾难,而是源於他们遭遇了一种无法被理解、无法被观测、也无法被定义的“存在”。那“存在”没有形態,没有意志,它只是“经过”了这艘星舰,但它的“经过”本身,就从根源上否定了那个文明存在的“逻辑”,导致他们的社会、他们的科技、乃至他们的思维本身,都在悄无声息中分崩离析,最终归於虚无。
看到这里,白语的呼吸微微一滯。
他想起了万古静默之墟。
是了,就是这种感觉。
那种面对著无法理解的更高维度存在时,自身的一切意义都被剥夺的渺小与无力感。
原来也有人曾思考过同样的问题,並將其付诸於笔端。
这份跨越了时空的共鸣,让白语感到了一丝奇异的慰藉。他不再是那个背负著恐怖秘密的孤独前行者。至少在此刻,在这本书的世界里,他找到了一个可以理解他的“同伴”。
“呵……多幼稚,只是用文字堆砌起来的恐惧罢了。真正的『未知』,远比这些贫瘠的想像要宏大、要……美丽得多。”
黑言的声音在他意识深处悄然响起,带著一丝鑑赏家般的点评意味。
“闭嘴,看书。”白语在心中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
黑言似乎被他这难得的强硬態度噎了一下,竟真的安静了下去。它似乎也默认了,在这个只属於白语的寧静时刻,自己作为一个合格的“住客”,不应该发出多余的噪音。
白语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笑。
他彻底地沉浸了下去。他跟隨著主角的脚步,在那座寂静的星骸中探索,为日誌中那些鲜活的灵魂的逝去而感到惋惜,为主角在孤独中依旧坚守著“解读”这份使命而感到敬佩。
时间在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中悄然流逝。
窗外,阳光的角度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那笔直的白色光柱,渐渐地倾斜,变得柔和,最终化作了一片温暖而慵懒的橘黄色,如同打翻的蜂蜜缓缓地铺满了整个图书馆的地面。
白语完全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他只是觉得自己那颗因为经歷了太多战斗与死亡而变得有些麻木和坚硬的心,正在被书中的故事和这片刻的安寧一点一点地浸润。
他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个承载著破碎灵魂的容器,不再是那个与恶魔共舞的调查员。在此刻,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一个沉醉於星辰大海的读者。
这种剥离了所有身份与责任的纯粹自我,是他最渴望的东西。
当他终於从书中抬起头时,是被一阵轻微的腹鸣声所唤醒的。他这才发现窗外的天色已经染上了瑰丽的晚霞,图书馆內的自动感应灯也已悄然亮起,散发著柔和的光芒。
他竟然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坐了一整个下午。
白语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全身的骨骼都发出了一阵满足的轻响。那股一直盘踞在眉宇间的疲惫感,似乎都在这一下午的沉浸式阅读中被驱散了大半。
他將书籤夹好,小心翼翼地合上了那本带给了他一下午慰藉的《世界边缘的星芒》,然后站起身,將其送回了它在书架上原来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急著离开。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排高大的书架之间,看著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暉透过舷窗,在空气中那些飞舞的尘埃上折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