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旅程里,白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医院那间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白色病房里度过的。
他的身体已经衰弱到了连下床都无比困难的地步。
但他那双浑浊的眼眸却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显得异常的安详与平静。
他会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侧著头,看著窗外那片被切割成四方形的湛蓝天空。
他那早已变得混乱的记忆在这一刻仿佛又重新地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想起了自己那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
他想起了父母那毫无保留的爱,想起了妻子那跨越了一生的温柔守候,想起了女儿那清脆的笑声,想起了朋友们那充满了善意的吵闹……
他的一生充满了无可替代的幸福与圆满。
他没有任何的遗憾。
然而,在他灵魂的最深处,那个连他自己都早已遗忘了的角落里,却似乎还有著另外一些完全不属於这一生的记忆。
一些关於战斗、关於守护、关於破碎、关於一个名为“黑言”的同伴的记忆。
那些记忆像沉入海底的宝藏,虽然被厚厚的泥沙所掩盖,但却依旧在黑暗中散发著微弱但却永不熄灭的光芒。
在一个同样飘著雪的冬日午后,白语感觉自己的生命终於走到了尽头。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在一点一点地流逝,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微弱。
林婉一直守在他的病床前,紧紧地握著他的手,將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任由那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他那冰冷的手背之上。
白语用儘自己最后的力气缓缓地转过头,看著这个陪伴了自己一生的女人。
他想对她说一声“谢谢”,也想对她说一声“对不起”。
但他的喉咙却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他只能用那双即將要失去所有光彩的眼眸深深地將她的模样刻在自己的灵魂上。
最终,在窗外那温暖的冬日暖阳的照耀下,在爱人那充满了悲伤的啜泣声中,白语缓缓地闭上了他的眼睛。
他那颗跳动了快八十年的心臟终於停止了搏动。
意识在这一刻坠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与虚无。
然而,死亡並非是终结。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片混沌的温暖与黑暗之中,一丝微弱的意识再一次地缓缓地甦醒了。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包裹在一片温暖的海洋之中,四周是有节奏的搏动声……
“哇——!哇——!”
一声响亮的啼哭再一次地宣告了一个新的生命的降临。
也宣告了这永无止境的轮迴再一次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