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先生,可否借我们一些器具?”墨韵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不能。”公输仇眼皮都没抬,语气里满是不屑,“允你们这帮穷酸进工地,已经是天大的破例。现在还想动公输家的器具?你自己掂量掂量,可能吗?”
他身旁一个蓄着长须的老者慢悠悠抚着胡须,嘴角勾着嘲弄的笑:“你们大可多造几架云梯爬楼,或是做些绳索拉的齿轮机——墨家不是家学渊源么?总能想出法子来,犯不着借我们的。”
这话刚落地,周围公输家的工匠便炸开一片哄笑,嘲讽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墨韵攥紧了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下翻涌的怒气,声音冷了几分:“平原侯有令,你们需为我们提供器具。”
那老者咂咂嘴,眼神里的轻蔑更甚:“万一你们偷学了技艺,回头造出些不伦不类的东西,丢了公输家的脸面,我们找谁理论去?”
“欺人太甚!”身后的墨三十六再也按捺不住,“唰”地掏出铁尺,指着老者怒喝。
公输仇的眼神骤然变得阴冷如冰,方才的漫不经心一扫而空。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死死盯着墨三十六,那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刮得人皮肤发紧。
墨三十六握着铁尺的手微微发颤,额角渗出细汗,却硬是没收回手。
他梗着脖子迎上公输仇的视线,声音因愤怒而发颤:“这……这就是你们公输家的气量?!”
公输仇站起身,在他的铁尺上轻弹了一下,少年郎闷哼一声,直接摔倒在地。
他看着墨韵,他拱了拱手道:“墨小姐,我已经提供了很大的优待,也从没想过要为难你,但这些器具关系到我公输家隐秘,的确不能借于你们,为了补偿,我们可以给你们提供一百民夫,如果届时你们的确是有困难,我公输家也会携带这些器具鼎力相助,如何?”
墨韵紧绷的神经悄然放松,他将少年郎拉起来,拱手道:“多谢公输先生。”
公输仇唇角勾起一抹冷峭,心中暗绯道:若不是看她有可能成为家中主母之一,真懒得去应付你们这帮死穷酸,至于刚才那个敢拿刀指着他的少年,若是换成以前的墨家,怎么着也得切一只手下来。
不然不长记性。
莫姊姝近来心思大半扑在为秦渊绵延子嗣上,却也总爱抽些空,往骊山的工地上跑。
放眼望去,不少地方已初见雏形。
她站在高处望了片刻,眉头轻轻蹙起——说不出哪里怪,可就是觉得透着股说不出的违和。想到夫君亲手画的图样,她便把到了嘴边的疑问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究竟是哪路的建筑风格?
瞧着像巍峨的宫殿群,但为了不违制大体却低矮了一些,又带着几分魏晋时群楼依山而建的散淡,偏偏廊柱上的纹路,还隐隐掺了些南越的粗犷。
单看一处倒也美观,可凑在一处,就像把各色锦绣胡乱缝成了一件袍子,说不出的怪异。
“小姝。”
莫姊姝闻声回头,看清来人时蓦地一怔:“李雀儿?”
李雀儿浅浅一笑,在旁边的石台上坐定,朝她挑了挑眉:“自从你从弘文馆肄业,咱们可有好些年没见了。”
莫姊姝淡淡应了声“嗯”,抬手召来身后的莫家卫,让他们在不远处候着。孤男寡女独处总嫌不妥,万一被夫君撞见误会,反倒麻烦。
“既知道我回了长安,怎么没来府上坐坐?”她问。
李雀儿笑了笑,语气里带点玩味:“你们来长安这些日子,除了那几家沾亲带故的,可有什么要紧客人登门?”
莫姊姝想了想,如实道:“好像还真没有。”
“这就对了,没人敢来。”李雀儿捡了块石头在手里掂着,“谁家不牵着上头的线?你夫君的身份太特殊,圣人把他藏得跟稀世珍宝似的,咱们多看一眼都算罪过。所以啊,我今天也是偷偷摸摸跑过来的。”
“既如此,有话不妨直说。”莫姊姝不绕弯子,目光落在他脸上。
李雀儿将石头丢进渭水里,溅起一圈涟漪,他望着水面呼了口气:“你可知,我如今辅佐的是三皇子。”
“左相不是支持二皇子么?”莫姊姝眉尖微蹙,有些意外。
“他是他,我是我。”李雀儿淡淡一笑,“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你见我啥时候听过我阿耶的话?”
“夫君说过,秦氏不入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