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姊姝闻讯赶来时,秦渊已在藏书阁枯坐许久,无意识的翻着书卷,他心头那点悔意越发清晰,方才是不是下手重了?阿山屁股上本就带着旧伤,彼时怒火攻心,竟全然忘了这一茬。
那火药岂是一般人可以碰的,掌握不好剂量,一旦试爆失败,那付出的就是人命的代价。
“怎么气成这样?”莫姊姝见他眉宇间仍凝着郁色,不免有些意外。
秦渊缓缓呼出一口气,声音沉了几分:“还记得先前与你提过的雷火术么?”
“自然记得。”
“阿山怕在骊山试验扰了你,便带着刘洵去了终南山。两人行事未免太过轻慢,全无敬畏之心,刘洵不慎受了伤。”
莫姊姝闻言蹙起眉:“伤得重不重?”
“万幸只是皮肉伤,不打紧。”
莫姊姝无奈笑道:“那这顿打确实该受,既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利器,岂能容得半分轻忽?夫君,如此说来,那利器还是不成?”
“不是不成,我还没想好要怎么拿出来。”
“时机未到?”
“大概如此吧。”
……
十皇子被赐死的阴霾笼罩在长安许久,天朗气清之时,已到了踏青的时节。
这段时间秦渊哪也没去,只在府里陪着,眼看就到了临产期,正是关键的时候,他不想因为琐事错过一分一毫。
宫里派了五个经验丰富的接生婆过来,这段时间跟莫姊姝形影不离。
“夫人呐,咱们哪怕要走动,也不能离产房太远了,您这说生就生了,妇人这第一次,会有些痛,以后就好了,我等都是有经验的,定会保母子平安。”
“有劳各位嬷嬷了。”
“夫人是个有福气的,别的妇人生孩子,自家夫君哪里会如此妥帖,跑前跑后的竟是比我们还要忙一些呢,前段时间定国公府上,小公爷夫人临盆,那小公爷仍自顾自的出去喝花酒,看着一点都不上心呢。”
莫姊姝笑而不语,这几位是宫里的老嬷嬷,平日里达官贵人见多了,多少卖了些人情,随口念叨两句没人会怪罪。
崔伽罗忍俊不禁,这要是看到阿闵给师姐洗脚的场面岂不是要吓死你们了。
自家夫君就是如此,天下一等一的好男人。
秦渊端着餐盒远远的走了过来,从餐盒里拿出两个菜面团,微咸香,很是开胃,莫姊姝很喜欢吃这个。
“为嬷嬷们另外准备了餐食,请移步白露殿吧。”
“谢过侯爷,我们轮值,必不会耽误了差事。”
嬷嬷们顿时兴奋起来,早就听说秦氏的餐食闻名长安,如今可有福气了,此番可是个天大的美差,就是不能喝酒,这属实有些可惜。
莫姊姝看着崔伽罗面前的辣子鸡和辣椒炒蛋,金黄的鸡蛋还泛着油花,不由得吞咽了下口水,手中的清香菜团顿时不香了,她好像很长时间都没吃这些味重的东西了,自从这个辣椒种出来,自己都没机会尝尝鲜。
“这个我确定不能吃对吧。”
“没错,暂时不能吃,特殊时期口味不能这么重,等以后我变着花样给你做。”
“好吧。”莫姊姝干脆不看崔伽罗那一脸得意的表情,默默的吃自己的菜团,没什么比自己孩子的健康更重要。
不过口腹之欲而已,能忍。
秦渊见莫姊姝近来面色红润,眉眼间也添了几分往日的灵动,便提议去骊山踏青—,但却不敢往深山里去,让嬷嬷们跟着,只在庄园毗邻的山边漫步,既能借着疏朗山景解闷,也能让她多透些新鲜空气。
凉风拂过枝头,带起几片粉白的杏花,崔伽罗伸手接住,笑着晃了晃。
“夫君,以前听说那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烽火台,是不是就在这附近?”
秦渊抬手替莫姊姝拢了拢鬓发,目光扫过远处连绵的青黛色山峦。
“左丘明笔下那典故自然是有的,只是就算真有烽火台遗址,怕也早被岁月埋了去,只剩荒草萋萋覆着残垣,没什么好看的。”
崔伽罗笑道:“这我就想起来,以前谢山长还讲过此事,他说,若不是褒姒惑君,或许西周还能多撑几年,让学子们将来入仕,也劝谏君王不得沉迷美色,耽误了国事。”
秦渊忍俊不禁道:“老师这观点我不认同,一个女子不过是爱自己的夫君,何错之有?不能把帝王的昏聩,都算在女子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