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枚箭镞碎片按进拓本缺角时,烛火突然矮了半截。言豫津盯着他指间那道旧疤——像被玄铁划开的沟壑,与谢雨朝服袖口藏着的伤痕连长度都分毫不差。他记得谢雨说过那是\"当年平叛时被流矢划的\",可梅常肃这道疤的位置和形状,简直像是同一件兵器造成的。
炭盆里的银霜炭燃尽成灰,飘起的余烬竟在半空凝成人影。那影子捧着兵符独自站着,脚下是散落的箭镞,腰间悬着的弯刀始终没出鞘,刀鞘上的云纹被摩挲得发亮,却从不见第二人触碰。言豫津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也有把一模一样的弯刀,说是十年前从边关战场上捡回来的,刀柄上刻着个模糊的\"苏\"字。
\"谢雨的暗卫从不用真名。\"梅常肃突然开口,声音撞在空荡的正堂,回音里裹着药汤的苦,\"他们的腰牌上,都刻着同一朵鸢尾。\"
言豫津摸到自己袖中父亲塞来的兵符残片,边缘的磨损处与那影子指尖的薄茧吻合。窗外的鞭炮声又起,映得窗纸上的人影忽明忽暗,像个攥着秘密独自站了十年的哨兵。他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在禁军大营外见过个守夜的老兵,手里总摩挲着块刻着鸢尾花的腰牌,当时以为是普通军户的信物。
梅常肃突然扯下玄铁护腕,露出腕间刺着的鸢尾花——花瓣里藏着的\"谢\"字,与谢雨朝服内衬的暗纹如出一辙。
\"谢雨十年前战死的,是他的孪生弟弟。\"他用银簪挑开自己的衣领,锁骨处的刀疤正渗出血珠,形状与谢雨心口那道\"旧伤\"完全重合,\"我才是真正的谢雨。\"
药碗翻倒的脆响里,你盯着那毒沫凝成的人脸——它正对着你笑,既有梅常肃的冷静,又藏着谢雨的狠戾。炭盆里反印边缘的新齿痕,与梅常肃咬过的银簪痕迹分毫不差,仿佛下一秒就要咬碎你袖中那半片兵符残片,你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指节抵着残片边缘的锯齿,突然发现这形状竟与父亲书房那把弯刀的刀柄凹槽完全吻合。
门外亲卫的低吼戛然而止,窗纸上映出的影子缓缓转身,耳廓上的痣与梅常肃左耳后那颗一模一样。你突然惊觉,方才踩碎的冰棱里,那半片刻着\"谢\"字的玉屑,摸起来竟与父亲枕下那枚玉珏的质地相同——难道父亲早就见过这玉屑?他每晚睡前总要摩挲那玉珏的动作,此刻想来竟像是在确认什么。
掌心揉碎的鸢尾花还在发烫,香气里混着的焦糊味,像极了昨夜守在父亲书房外闻到的烟火气。他到底在火盆里烧了什么?是那幅藏着第七支箭的《射猎图》,还是能证明谢雨身份的密信?你甚至能清晰记得,当时火光映在窗纸上的影子,手里拿着的东西形状狭长,很像卷起来的画轴。
更夫的梆子敲过四更,远处东宫禁军换岗的甲叶声越来越近。你摸到靴底沾着的玄铁屑,它们在掌心拼出的形状,既合得上谢雨朝服的缺口,又严丝合缝嵌进梅常肃护腕的凹痕——若此刻伸手去碰梅常肃案上的银簪,会不会像两瓣契合的兵符,拼出某个可怕的真相?你甚至能想象出银簪入手时的冰凉,以及触碰到护腕时可能产生的共鸣震颤。
案几裂缝里,那片干枯的鸢尾花正随着你的呼吸轻轻颤动。你突然想起镖师说的,何府枯井旁的老槐树下埋着个木箱,箱锁钥匙的形状,正与梅常肃银簪的\"苏\"字缺口严丝合缝。而父亲塞给你的兵符残片,边缘的锯齿在火光里泛着冷光,像在催促你现在就去那棵老槐树下——你甚至能清晰勾勒出去往何府的路线,街角那盏破灯笼的位置,还有老槐树虬结的根须在雪地里露出的形状。
炭盆里的丝帕还在舒展,背面绣着的半张脸越来越清晰。你突然发现,那眉眼间的褶皱里藏着的,不仅有谢雨的凌厉和梅常肃的沉静,还有父亲常对着铜镜叹气时的那种疲惫。这张脸到底是谁?是谢雨,是梅常肃,还是第三个你从未见过的人?你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颊,突然很想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里,藏着的又是谁的影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