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残沉,天际刚洇开一抹暗白晨曦,冷冽的光透过岳府朱窗,洒在庭院那株半黄的银杏树上,叶片上的霜气还未散尽,透着几分萧瑟。产房内早已灯火如昼,艾草的熏香、热水的蒸汽与汗水的黏腻交织,压得人喘不过气。
温玉薇躺在床上,身下的厚棉垫已被汗水浸得发潮。她浑身绷紧,脊背弓起如虾,每一次腹间剧痛袭来,都像有无数把钝刀在腹中搅动撕扯,痛得她浑身痉挛,喉间溢出的是破碎到极致的呜咽与嘶吼,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鬓发死死贴在苍白如纸的脸颊上,额角、脖颈的青筋突突直跳,大颗汗珠顺着下颌滚落,砸在锦被上晕开深色水渍。她死死攥着床单,指节泛白,指甲几乎嵌进布料,浑身力气都在反复剧痛中被抽干,只剩本能挣扎。
“夫人!再加把劲!腹中孩儿要往下走了!” 产婆跪在床前,额满冷汗,双手紧托温玉薇腰腹,声音急惶颤抖。
产房外间,周皇后周玉凤没了往日端庄,素色宫装裙摆凌乱,来回踱步的声响在压抑中格外刺耳。她眉头紧锁,凤目满是焦灼,不时朝产房内张望:“剪刀磨利了吗?干净棉布再备两叠!热水!快添热水!”
“娘娘,都备好了!剪刀用烈酒烫过三遍,棉布也晾得干爽!” 嬷嬷躬身应着,麻利地将新烧热水倒进铜盆,氤氲热气模糊了皱纹。
周玉凤仍不放心,隔帘追问:“里面怎么样了?玉薇还撑得住吗?”
“回娘娘,夫人还在使劲,就是疼得快脱力了!” 丫鬟带着哭腔回话。
周玉凤心头一紧,掀帘而入。浓重的血腥味夹杂艾草味扑面而来,她强压不适,快步走到床边,攥住温玉薇冰凉汗湿的手 —— 那双手滚烫僵硬,抖得厉害,能清晰感受到她身体的剧烈颤抖。
温玉薇意识早已在剧痛中模糊,耳边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只剩腹间翻江倒海的痛。她艰难睁眼,眼白布满血丝,泪水混着汗水滚落,嘴唇哆嗦着,气若游丝:“承嗣…… 岳承嗣…… 我恐怕…… 挺不住了……”
“玉薇,别怕,本宫在这儿!” 周玉凤声音刻意镇定,另一只手轻摸她汗湿鬓发,温柔却坚定,“承嗣还在等你,你们还有未出世的孩儿,你不能放弃!他是大明的栋梁,你要为他守住这份血脉!”
“承嗣…… 我想他……” 温玉薇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每说一字都耗尽全力。腹间剧痛再次袭来,她猛地尖叫一声,身体剧烈抽搐,头向后仰,下身锦被瞬间被鲜血染红一片。
“不好了!娘娘!” 产婆脸色煞白,声音变调,“温夫人胎位斜移了!歪得厉害!强行生下来怕是要大出血,一尸两命啊!”
另一个产婆慌得跪地磕头:“娘娘!这可如何是好?岳帅不在府中,温大人也不在,您快拿主意!是保大还是保小?”
周玉凤浑身一震,脸色惨白,踉跄后退一步扶住床栏:“胡说!都要保!必须母子平安!” 她厉声吩咐,“快!请李先生隔帘诊治!”
“娘娘,臣已在门外候着!” 李念的声音从帘外传来。昨夜朱由检派锦衣卫请他后,他便带着备好的药材守在岳府外,药炉早已架起。
“李先生!玉薇胎位斜移、大出血,产婆说恐一尸两命,你快想想办法!” 周玉凤对着门帘急声道。
“娘娘莫慌!” 李念隔着门帘连忙回应,“臣早已备好止血药材,当归、三七、炒蒲黄都已称好,此刻正在煎服!只是…… 只是产妇胎位矫正之术,臣实在不善此道啊!”
话音刚落,产房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朱由检带着朱恭枵快步走来。朱由检一身常服,眉宇间满是焦灼,刚要开口,朱恭枵已上前一步,对着门帘沉声道:“娘娘莫急!本王祖上初代周王殿下编着《普济方》,其中‘妇人诸疾门’恰好记载过胎位矫正之法,且听本王细细道来!”
周玉凤与帘内众人皆是一惊,随即大喜:“周王殿下!快请吩咐!”
朱恭枵对着门帘,语速极快却条理清晰地叮嘱:“让夫人右侧卧,臀部用三个棉枕垫高垫实,不可松动!产婆用掌心顺时针轻揉夫人下腹部,力道务必轻柔,切不可牵动子宫 —— 她腹间阵痛来袭时按压,疼痛暂缓时便松劲!再让丫鬟用烈酒煮艾草,拧干后热敷夫人下腹部,既能止血,又能温宫助产!”
产婆不敢耽搁,连忙照做。温玉薇被小心翼翼翻向右侧,臀部垫高后,腹部坠胀感稍稍缓解,却依旧被撕裂般的疼痛裹挟。她意识模糊间,想起岳承嗣临行前的模样 —— 他握着她的手,眼神温柔又带着愧疚:“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