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名士的抉择(1 / 2)

梁习被安置在一间简陋却干净温暖的土坯房里。

一碗热腾腾的、掺杂了野菜和少量粟米的糊糊下肚,又烤了会儿火,他冻僵的身体才慢慢缓过劲来,只是四肢百骸依旧酸痛无比。

两名士兵守在门外,态度不算恶劣,但警惕性十足。

梁习能理解,在这等虎狼环伺之境,谨慎是生存的第一要义。

他仔细打量着这间屋子。

土墙夯实平整,地面扫得干净,除了一炕、一桌、一凳,别无他物。

桌上放着一盏油灯,灯油似乎是什么动物油脂,气味不算好闻,但光亮度却比他县衙廨舍里那盏强上不少。

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麻纸,上面用工整的隶书写着几条规章,抬头便是“赤火公社社员守则”,下面列着“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一切缴获要归公”、“说话和气”等简单却有力的条款。

字迹谈不上多好,但一笔一划,透着股认真的劲儿。

梁习默默读着,心中的违和感与好奇感交织更甚。

这哪里像是一群“妖匪”的巢穴?倒更像是一支……纪律异常严明的军队,或者说,一个试图建立全新秩序的雏形?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低语声。

守门的士兵似乎立正敬礼。(他看不懂那奇怪的动作)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位年轻人。

此人年纪似乎更轻些,面容算不上英俊,但眼神极为沉静,甚至可以说有些过于冷静了,仿佛一切情绪都被压在了一层看不见的冰面之下。

他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灰色制服,洗得发白,却异常整洁,身形挺拔,步伐沉稳。

最显眼的是他臂膀上佩戴的红布章,上面似乎绣着别的徽记,与普通士兵不同。

“梁先生,”来人开口,声音平淡,没有太多热情,却也并无敌意,“我叫林枫,赤火社政治委员。韩指挥使军务在身,由我先与你谈谈。”他的语调平稳,却自有一股让人不由自主集中精神的力量。

梁习挣扎着想从炕上起身行礼,被林枫用眼神制止了。“你身体虚弱,不必多礼。”

林枫拉过那张唯一的凳子,在梁习对面坐下,姿态放松,却自有一股让人不敢轻视的气场。

他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梁先生的《太平》,韩指挥使与我已看过。文采斐然,忧国忧民之心,跃然纸上。”

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锐利的穿透力:“然而,赤火公社并非汉室朝廷,不兴虚文缛节。我有几个问题,望先生坦诚相告。”

他特意强调了“政治委员”这个梁习陌生的身份,暗示着这里有一套全新的规则。

“林……林政委请问。”梁习深吸一口气,捕捉到这个特殊的称谓,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第一,先生言慕‘大道为公’而来。敢问先生,我赤火公社‘打土豪,分田地’,在你所受儒家教诲中,是否视为‘犯上作乱’?你内心如何看待此事?”问题尖锐直接,毫不留情。

梁习沉默片刻,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潮红,并非完全是虚弱所致。

他缓缓道:“《孟子》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又云,‘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习虽愚钝,亦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理。豪强兼并,民不聊生,官府无能,乃至人相食……此非‘纣’之行乎?赤火之举,虽激烈,却是为民请命,为生民立命!习……深感敬佩,何来‘作乱’之说?”

他这番话,半是真心,半是这些日子的痛苦反思,说到后来,语气也激动起来。

林枫静静听着,脸上毫无波澜,只是微微点头,看不出是赞同还是仅仅表示听到了。

他继续问:“第二,先生通晓律法。我赤火公社之《赤火律》,条例或许粗疏,但其核心在于‘平等’与‘集体’,而非维护‘尊卑’与‘私产’。先生若留下,是欲以其所学‘润色’我律法,使其更合‘圣人之道’,还是愿意从头学起,理解、接受并扞卫我赤火之新规?”

这个问题更狠,直指梁习的立身之本和未来立场。

梁习感到后背渗出冷汗。

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冷静得过分的年轻政委,其思虑之深、看人之准,远超他的想象。

他沉吟良久,字斟句酌:“习……愿学。圣人之道,亦在变通,在因时制宜。若赤火之规真能致天下大同,习愿为此新规效犬马之劳,岂敢以腐儒之见妄加‘润色’?”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