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春的出现,如同泥鳅巷上空撕裂阴云的一道阳光,照亮了王林原本只有灰暗的世界。虽然贫穷、饥饿、危险依旧如影随形,但生活,似乎不再是一片望不到头的绝望泥沼。
大春的力气大得惊人,胆子也像他的拳头一样硬。他不再让王林只在泥鳅巷附近捡垃圾,而是带着他“开疆拓土”。他们翻过更高的、堆积如山的垃圾场,忍受着令人窒息的恶臭和成群的苍蝇,只为找到可能被遗漏的食物;他们冒险摸到富人区更远的边缘,那里倾倒的垃圾虽然也有护卫巡逻,但偶尔会有一些品相稍好、甚至只是隔夜的面包或糕点被丢弃;有一次,大春甚至带着王林钻进了城郊一个废弃的罐头厂,在锈迹斑斑的机器缝隙里,找到了一小箱漏网之鱼——几罐变了形的、但内容物完好的豆子罐头!那一晚,两人躲在破棚子里,用石头砸开罐头,分享着那咸香软糯的豆子,简直像过年一样。
“打架不是硬拼!得用脑子!”大春一边啃着半块发硬的窝头,一边口沫横飞地传授他的生存哲学。他教王林如何利用地形——狭窄的巷口、堆放的杂物、湿滑的地面,都是可以利用的障碍;教他如何观察对手的破绽——胖子下盘不稳,瘦子力量不足;教他如何保护自己的要害——护住头脸和肚子,挨打时蜷缩起来;更重要的,他反复强调:“打不过就跑!一点都不丢人!活着才最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是大春用无数次鼻青脸肿换来的经验。
王林学得飞快。他本就机敏过人,观察力极强,加上苦难磨砺出的韧性和一股子不服输的狠劲,很快便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小老鼠”。虽然体型依旧瘦小,但眼神里多了几分狼崽般的狠厉和狐狸般的机警。两人配合起来默契十足:大春如同坦克般冲锋陷阵,吸引火力,用他强悍的力量和气势压制对手;王林则如同幽灵,利用速度和灵活性,负责放哨预警、寻找最佳时机偷袭、或者带着宝贵的“战利品”迅速脱离战场。疤脸一伙再想找麻烦,也得好好掂量掂量大春那不要命的拳头和王林越来越刁钻、越来越滑溜的手段。他们不再是任人欺凌的对象,而是让疤脸也感到头疼的“硬骨头”。
他们分享找到的每一口食物,哪怕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一块饼渣,也会小心翼翼地分成两份。冬天,寒风呼啸,他们挤在大春那个同样破旧、但好歹用破门板和厚草帘勉强堵住缝隙、稍微严实一点的棚子里,裹着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散发着霉味的破棉絮,互相依偎着取暖。大春像个火炉,王林则总是把稍微厚实点的破布往大春那边塞。夏天,烈日炎炎,泥鳅巷像个蒸笼,两人就跳进城边那条浑浊不堪、漂浮着各种垃圾的护城河里,像两条欢快的泥鳅般扑腾,洗去一身的汗臭和污垢。河水虽然也干净不到哪里去,但那份清凉和短暂的嬉闹,是贫瘠生活中难得的快乐。
大春是个天生的乐天派。即使饿着肚子,肚子咕咕叫得像打雷,他也能眉飞色舞地讲些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光怪陆离的故事——什么会飞的神仙、力大无穷的巨人、藏在深山里会喷火的恶龙……讲得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常常逗得一向沉默寡言的王林也忍不住咧开嘴笑出声。他模仿巷子里那些刻薄长舌妇吵架的样子更是惟妙惟肖,尖着嗓子,叉着腰,翻着白眼,学得王林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他就像一堵厚实、温暖、充满安全感的墙,替王林挡下了许多来自外界的明枪暗箭和恶意揣测。有他在身边,王林觉得巷子里的阳光似乎都明亮了几分。
王林则心思细腻,沉默寡言中藏着关心。他总是会把找到的、稍微好一点的食物——比如一块相对干净的饼、一颗没怎么烂的水果——偷偷塞给大春。他会默默记住大春偶尔流露出的喜好——大春曾对着富人区点心铺橱窗里金黄的炸糕咽过口水。虽然知道遥不可及,王林还是暗暗记在了心里。有一次大春淋了雨,夜里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说着胡话。王林守了他一整夜,用捡来的、相对干净的破布蘸着冰冷的雨水,一遍遍给他擦拭额头和腋下,直到天色微明,大春的体温才慢慢降下来。他很少用言语表达,但那份沉默的守护和细致入微的照顾,大春都真切地感受到了,心里暖烘烘的。
“林子,你看!”大春常常拉着王林,坐在他们那个破棚子的门槛上,指着巷口外灰蒙蒙的天空和远处模糊的、代表着“外面世界”的高楼轮廓,眼睛里闪烁着憧憬的光芒,声音洪亮而充满希望,“等咱俩再长大点,有把子力气了,就离开这破泥鳅巷!去外面闯荡!听说外面有大江大河,有吃不完的粮食,有亮堂的大房子!咱们也去挣大钱!吃香的喝辣的!到时候,天天吃肉包子!让你吃个够!再也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