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左侧首座是五十七岁的创会元老之一丶穿着深褐色小袖服的真田宅枝。十八岁便跟着她祖父一起征伐四方,逐步壮大丰臣会。常年奔波的匹炼风霜,雕塑出他稳重内敛的性格,划深了脸上法令纹和木偶纹,增添数分威仪气质。
真田宅枝三点五十分开宴到现在四点多,仅喝了两杯浓厚圆润且具焦糖气味的熟清酒。一向话不多谈的他,今日更是沉默寡言愁眉不展,彷佛心有重担而无法放松──他既没赏脸观看趣味短剧,也不伴着北村轻快弦乐而开怀畅饮。自顾自地夹菜喝闷酒。
「真田先生,酒菜不合意吗。」贞鹤抚子温言关切:「还是思念远方妻儿?」
「不,酒菜很好。我只是在思索下一步该怎麽做。」真田宅枝勉强一笑,夹起一尾酥脆炸虾,递给她说:「大小姐,炸虾非常美味,妳试试。」
「谢谢。」贞鹤抚子和悦微笑,伸碗接过炸虾,目光紧盯他威严的侧脸。她边吃边观察,想在他愁云密布的面貌中,理出一点蛛丝马迹──然後发现一个可怕事实......她不是专业侦探,不是心理学和肢体分析学的权威大师。光读脸色,根本无从得知对方想什麽!顶多知道对方有事困扰罢了。
「大小姐,请勿饮酒过量。」一把略微沙哑的嗓音出自她身後,由年约六十五岁丶绰号叫老不死的灰发老头“福本酌三”所劝。
这位跟了她两年岁月的失忆老爷爷,是她渡假期间在底州·须佐县·唐呼市八釜景点附近一个小海滩上发现的。当时老爷爷全身有多处怪异伤口,好像是某种野兽留下的齿爪伤痕。救醒後,一问三不知,仅记得本名和一个外国名字「鲍伯」,并且会讲几种语言。
贞鹤抚子看他老归老,但仍精神矍铄丶思辨不糊涂,身子硬朗又会一些翻译。於是她暂时把老爷爷带在身边,担任翻译亲卫。等他恢复记忆,再让他自行决定去留。
「老爷爷别担心,我只喝两杯而已。」贞鹤抚子转头说道:「你不用一直紧绷着警戒。该放松,当放松,才不会精神疲乏而失去灵敏反应。」
「是,大小姐。」福本酌三双掌按膝,郑重鞠躬。
「说了要放松......」
「是,大小姐。」福本酌三再次双掌按膝,郑重鞠躬。
「算了......」贞鹤抚子放弃劝说,回头欣赏短剧。
「是,大小姐。」福本酌三又一次双掌按膝,郑重鞠躬。
「贴张字条就算一百人?少瞧不起我了殴略──!」藤原虎野神情激动丶弹舌说着。
「你的蠢牛不也没死,躺在那边偷偷抓痒。」金田浦三习惯性嚼着嘴巴丶食指比向藤原虎野的脚边。疾言厉声:「到底是谁瞧不起谁啊,混蛋野郎!」
藤原虎野低头一看,侧卧地上的桥吉五本贯,一脸「展颜解放」的舒爽貌,左手探进背後裤腰带里上上下下不知道在干什麽。
「喂喂喂,你是一头死牛欸。还能边死边抓痒?」藤原虎野用脚尖戳了戳桥吉五本贯。
「我请个事假,等等就恢复死亡状态啦。」桥吉五本贯拔臂出来,不耐烦往後面一拍。藤原虎野心惊缩脚,避过那一只刚刚抠过无可描述的臭手。
藤原虎野抬头面对金田浦三,依旧据贪力争:「它待会就死。你一样得赔钱。」
「你这家伙搞屁啊!没看到一百人在此。」金田浦三神情凶狠步步逼近,眼睛凸瞪到呼之欲出,挽起袖子露出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