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雍亲王府的书房内,烛火摇曳,映得胤禛的身影在墙面上忽明忽暗。他背着手站在窗前,手中捏着一份从西北传回的抄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眉头更是拧成了死结。
“八弟这一功,立得实在是巧。”胤禛转过身,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担忧,“皇阿玛本就对他多了几分新识,如今又添了军功,朝中那些观望的大臣,怕是要更倾向于他了。更要紧的是,西北军务虽有十四弟坐镇,可粮草、军械全靠陕甘转运,赫寿那个老东西我们控制不住,若是将来八弟借着军功拉拢他,咱们在西北就彻底没了抓手。”
坐在案前的邬思道放下手中的茶盏,镜片后的目光透着几分冷静,缓缓开口:“王爷所虑极是。西北战局的关键,从不在前线领兵的将军,只在后方的粮道。陕甘总督手握西北粮草转运之权,相当于掐着前线大军的‘生命线’——赫寿虽是满臣,却无实才,这些年全靠揣摩上意混日子,如今见八爷得势,心里未必没有‘择主而事’的念头。”
他起身走到胤禛身边,手指在桌上的西北舆图上重重一点陕甘的位置:“王爷您看,陕甘之地连接中原与西北,前线大军的粮草要从这里运过去,军械修补、兵源补充也离不开陕甘的支持。若是赫寿一心偏向八阿哥或十四阿哥,将来无论哪位阿哥在西北掌权,咱们都只能被动观望;可若是能让咱们的人坐上这个位置,不仅能掣肘西北的势力,还能为王爷将来争取大局埋下伏笔。”
胤禛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连忙追问:“先生的意思是,要换掉赫寿?可陕甘总督是封疆大吏,皇阿玛向来谨慎,岂是说换就能换的?”
“自然不能硬换,我们还是可以尝试的。”邬思道扶了扶眼镜,语气笃定,“赫寿这几年在陕甘任上,虽没出大错,却也没什么实绩。去年陕甘大旱,他赈灾不力,导致流民四起,后来还是靠地方在西安府临时调度粮草、开仓放粮,才稳住了局面——这便是第一个突破口。”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其次,如今西北战事未平,粮草需求激增。赫寿不懂军务,调度粮草时屡屡出错,前几日还有奏折说,运往哈密的粮草延误了三日,差点断了十四阿哥的军需。皇上虽没明着责罚,心里定然已有不满。咱们只需在合适的时机,让朝中大臣递上奏折,提及陕甘转运的重要性,再顺势举荐一个懂军务、能担事的人,皇上必然会动心。”
胤禛听到“年羹尧”三个字,心中已有了数,却仍有顾虑:“年羹尧如今是四川巡抚,虽有功,可直接升陕甘总督,会不会太过扎眼?再说,他性子急躁,去年在四川还因小事责罚了两名县令,万一在陕甘出了差错,反倒弄巧成拙。”
“王爷放心,年羹尧虽有急躁之性,却也有三大优势,足以胜任陕甘总督。”邬思道掰着手指,条理清晰地说道,“第一,他是汉军旗出身,又曾随十四阿哥出征西北,熟悉陕甘的地形与军务,比赫寿这种纯文官更懂如何调度粮草、支援前线;第二,他是王爷的潜邸旧人,自始至终忠心于您,让他掌陕甘,等于王爷间接握住了西北的粮道,将来无论前线是八阿哥还是十四阿哥领兵,都要看咱们的脸色行事;第三,他去年赈灾有功,又在四川整顿吏治颇有成效,朝中大臣对他也有印象,举荐他,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说到这里,邬思道话锋一转,化解了胤禛的顾虑:“至于‘扎眼’的问题,咱们可以分两步走。第一步,先让御史递奏折,弹劾赫寿调度不力,只说陕甘总督一职需‘懂军务、善统筹’之人担任,却不直接举荐年羹尧,避免落人口实;第二步,等皇上召集大臣商议此事时,让王爷的人顺势提及年羹尧在四川的政绩,以及去年在陕甘赈灾、支援军务的经历,说他‘沉稳可靠,堪当此任’——如此一来,既显得是众臣举荐,而非王爷一人之意,也能让皇上觉得年羹尧是‘合适人选’,而非咱们刻意安排。”
胤禛听得连连点头,眉头渐渐舒展,语气也松快了些:“先生这个法子好!既避开了‘结党营私’的嫌疑,又能顺理成章地把年羹尧推上去。只是,如何让御史愿意弹劾赫寿?又如何确保有人会帮咱们说话?”
“御史那边,只需让他们‘为朝廷着想’即可。”邬思道轻笑一声,胸有成竹,“赫寿调度失误,本就影响前线战事,御史弹劾他,是‘尽言官之责’,既能博一个‘忠君爱国’的名声,又不用得罪王爷,他们不会不愿。至于其他人,年羹尧的能力他看在眼里,知道换年羹尧能稳定陕甘,多半也不会反对;王爷只需私下跟他们提一句‘陕甘不稳,恐误西北大事,年羹尧或可一试’,他们自然知道该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