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岛演习失败的消息如寒流般席卷了整个光复军高层。
尽管秦远在复盘会上怒斥各部“纸上谈兵”
,但无人敢有怨言??因为所有人都清楚,那不是一场普通的军事演练,而是决定未来命运的预演。
若真正在台湾海峡遭遇风浪与敌火夹击时仍这般混乱,两万登陆部队将尽数葬身海底。
然而,正是这场惨败,让全军上下彻底摒弃了轻敌之心。
自次日起,福建沿海百余里海岸线昼夜灯火通明。
漳州月港、云霄海口、诏安湾畔,一队队士兵反复进行夜间登船训练;马尾造船厂的铁锤声彻夜不息,工匠们轮班赶工,为“伏波号”
加装新型测距仪与信号旗系统;海军学堂内,原本只识罗盘与海图的学员,如今被逼着背诵蒸汽机压力表读数、洋流度换算公式,甚至要能徒手拆解步枪式样火炮的击机构。
何名标亲自坐镇东山前线,每日凌晨四更即起,监督部队操练。
他不再以“司令”
自居,反而常穿普通水兵服混入队列,观察基层反应。
某日清晨,他在一处滩头现一名年轻士官正蹲在地上用木棍画图,仔细一看,竟是对登陆路线的潮汐推演。
“你叫什么名字?”
何名标问。
“回长官,李承志,原属第四军辎重营,现编入登陆突击第一梯队。”
“这图是你画的?”
“是……卑职曾在私塾念过几年书,粗通算学。
前日听教官讲‘涨潮时间影响抢滩效率’,便试着结合本地潮讯做了个推算模型。”
何名标凝视良久,忽然下令:“传令兵!
备马,我要立刻回福州见统帅。”
当天下午,秦远在统帅府召见了这名年仅二十三岁的士官。
听完他的讲解后,秦远沉默片刻,随即提笔写下一道手令:“破格提拔李承志为海军参谋部作战科少校参谋,专责登陆作战水文分析。”
“你不必去战场前线,”
秦远盯着他说,“你的战场,在地图上,在数据里。
我要你把整个台湾西海岸的每一寸水深、每一道暗流、每一次潮汐变化,都变成我们胜利的阶梯。”
李承志双膝跪地,声音哽咽:“卑职……定不负所托!”
与此同时,来自日本横滨的回信也悄然抵达。
信纸薄如蝉翼,墨迹微淡,却字字千钧:
“弟子孙文顿百拜:
老师手书已悉,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三年来流亡海外,遍访欧美诸国,深知中国之病不在皮毛,而在骨髓。
非仅换一朝廷、易一旗帜可救。
然今日观老师所行之事??建军纪、立制度、兴工业、强海权??实乃开万世之先河。
弟子已于昨夜启程,携西洋医术、政论书籍及数名通晓英语、航海之青年归国。
预计二十日后抵厦门。
此生愿追随老师左右,共赴国难,再造华夏!”
秦远读罢,久久未语。
他缓缓走到窗前,望着天边翻涌的乌云,低声自语:“来了……真正的变革,终于要开始了。”
江伟宸站在身后,忍不住问道:“要不要安排专人接应?毕竟此人身份敏感,清廷密探遍布东南。”
“不必。”
秦远摇头,“让他自己回来。
能穿过层层封锁回到我身边的人,才配做我的学生。”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名近卫队员冲入厅中,脸色苍白:“殿下!
厦门急报??英国‘赫尔墨斯号’护卫舰已于今晨驶入厦门内港,悬挂外交旗帜,要求会见福建最高军政长官!”
秦远眉头一挑:“来得倒是快。”
他转身取下挂在墙上的军帽,沉声道:“通知赖欲新,立即调派‘伏波号’与三艘炮艇前往厦门外海待命。
另外,让叶菁准备一场‘欢迎仪式’??我要让费理斯先生看看,什么叫‘主权在我’。”
三日后,厦门鼓浪屿码头。
阳光洒在碧蓝海面,波光粼粼。
岸上彩旗招展,鼓乐齐鸣。
一支由三百名女学生组成的仪仗队身穿深蓝制服,手持花束列队迎宾。
她们身后,是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方悬挂着巨大的横幅:“热烈欢迎国际友人莅临考察”
。
英国驻厦门领事怀特带着费理斯及数名随员走下舷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