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福州，山色如洗，闽江水涨。

春阳洒在新翻的田垄上，映出点点金光。

军屯区的炊烟袅袅升起，妇女们挎着竹篮送饭到地头，孩子们在沟渠边追逐蜻蜓，笑声清脆。

这是一幅久违的安宁图景，仿佛战乱从未降临过这片土地。

然而，在统帅府深处的一间密室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烛火摇曳，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天下形势图》，红蓝两色标记交错纵横，像是一张正在搏动的血管网。

秦远站在图前，手指缓缓划过长江流域，最终停在武昌城的位置。

“湘军三月初已攻下九江，鲍部前锋抵达瑞昌，左宗棠率楚军入赣西，与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旧部激战于宜春。”

余子安摊开最新情报卷宗，声音低沉，“江西局势糜烂，百姓流离，十室九空。”

“不是我们的石达开。”

秦远忽然开口，语气平静，“是另一个‘石达开’??不过是借名聚众罢了。

真正的石镇吉，现在正忙着教那些参谋写作战计划。”

众人轻笑，但笑意未达眼底。

张遂谋踱步上前，眉头紧锁：“问题是，曾国藩一旦平定江西，下一个目标必然是福建。

他不会容忍一个‘叛逆政权’在他侧翼安稳育五年。”

“所以我们要让他没时间南下。”

程学启冷笑一声，“我建议，暗中扶持江西残存的太平势力，给他们武器、粮草，甚至派几个政委去帮他们搞‘思想建设’，只要能把湘军拖在江西，我们就赢了。”

沈葆桢摇头：“此策短视。

扶持乱党只会让地方更乱，百姓遭殃，最终背锅的还是我们这些‘外来者’。

况且，若让曾国藩认定我们是太平余孽同党，外交上将陷入被动。”

“那你说怎么办？”

程学启反问。

“等。”

秦远再次说出那个字，目光如铁，“等他自己犯错。”

他转身坐下，端起茶盏吹了口气：“曾国藩眼下看似势大，实则内忧外患。

朝廷猜忌他手握重兵，满蒙贵族恨不得他战死沙场；江南大营屡败，绿营腐朽不堪，饷银全靠洋人垫付；而他本人又讲忠义、重名声，行事处处受限。”

“这样的人，越是胜利，越不敢孤军深入。

他怕功高震主，怕被人说‘尾大不掉’。

只要我们不动，他就不会来。”

室内一片沉默。

片刻后，秦远抬眼：“但我们并非什么都不做。”

他从案几下取出一份图纸，推至中央。

“这是厦门船政局最新设计的‘海蛟级’蒸汽炮舰图纸，排水量一千二百吨，配备六门阿姆斯特朗前膛炮，航可达十一节。

预计今年八月舰下水。”

众人精神一振。

“不仅如此。”

秦远继续道，“我已经命令何名标，秘密组建一支‘海上特勤队’，成员全部来自海军精锐，任务是在必要时切断粤浙沿海漕运线。”

“你是想……威胁江南命脉？”

龙岚纨瞳孔微缩。

“正是。”

秦远嘴角浮现一丝冷意，“告诉曾国藩：你可以打你的太平军，我可以建我的新福建。

但你若敢南下一寸，我就让你的米粮船一艘也到不了上海。”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这不是避战，而是以退为进的威慑。

五月，夏初。

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在漳州爆。

起初只是少数村民高烧腹泻，以为是暑热所致。

但短短十日内，蔓延至三个县，死亡人数突破三百。

恐慌迅扩散，许多村庄自封路，拒绝外人进出，甚至出现殴打郎中的事件。

卢川宁第一时间带队赶赴疫区。

作为大学堂公共卫生专业的负责人，他带着二十名学生和五名西医顾问，连夜搭建临时防疫所。

他们依据《卫生防疫手册》（由英国医生翻译引进）制定方案：封锁疫区、隔离病患、焚烧死者衣物、深埋尸体、全民饮用煮沸水、放石灰消毒。

最难的是说服百姓。

一位老族长跪在村口，拦住队伍：“你们要把人都关起来？那是我儿子！

他还活着！”

卢川宁蹲下身，声音温和：“伯父，我知道您心疼。

可他身上有瘟神，您靠近，也会被带走。

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