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声,却压弯了屋檐前的竹枝。
秦远站在统帅府后院的廊下,望着那片被白雪覆盖的校场??那里曾是十万将士列阵之地,如今空旷寂静,唯有几个扫雪的勤务兵在远处挥动竹帚。
他们的身影渺小如蚁,却将一条通往主楼的小径清理得干干净净。
沈玮庆踏着积雪走来,军靴踩在冰面上出清脆的裂响。
他递上一份密封的卷宗,封皮上印着“绝密”
二字,右下角盖有“福建舰队?何名标亲启”
的火漆印。
“海蛟一号昨日完成最后试航。”
他低声说,“何名标回电报:航稳定十一节,主炮三轮齐射命中三千米外浮靶,转向灵活,抗风浪能力出预期。”
秦远接过卷宗,没有立即拆开。
他的指尖摩挲着火漆边缘,仿佛在确认某种重量是否真实存在。
“也就是说……我们终于有了第一艘真正意义上的战舰?”
“不只是战舰。”
沈玮庆目光灼亮,“是主权的延伸。
从今日起,闽江口以东三十里内,再无海盗敢劫商船;厦门湾外海航线,已由两艘巡逻艇昼夜巡防。
渔民归港时都说,‘如今出海不怕洋鬼子,也不怕水匪了’。”
秦远轻轻点头,终于撕开封条。
报告详尽到令人惊叹:蒸汽机由福州机器厂自主组装,锅炉采用“闽钢一号”
打造,耐压测试达标准值18倍;舰载无线电可与岸站保持十小时连续通讯;甚至配备了简易净水装置,可在海上维持百人饮水七日之需。
更关键的是,船员全部为本土招募、自行训练。
其中三分之一出身贫农,原为沿海流民,经海军预备学堂三个月集训后上岗。
他们不识字,但学会了看仪表、听口令、操舵位。
“这些人,才是新福建的脊梁。”
秦远合上卷宗,声音低沉,“不是靠祖荫,不是靠科举,而是靠手艺吃饭,靠本事立身。”
沈玮庆沉默片刻,忽然道:“大哥,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这支舰队会驶出东海,去更远的地方?”
秦远抬眼,望向南方天际。
云层厚重,遮住了阳光,但他似乎看见了一条看不见的航线,穿越台湾海峡,横跨太平洋,直抵旧金山、横滨、新加坡。
“想过了。”
他说,“而且不止是舰队。
我们要造飞机、建电台、挖油田、炼合成橡胶。
我要让这个国家,不再依赖任何外国的技术施舍。”
他转身步入书房,点燃油灯,铺开一张泛黄的地图??那是由英国海军测绘局流出的世界全图,标注了各大洲主要港口与航线。
他在地图上圈出三个点:马六甲、苏伊士、巴拿马。
“控制这三处咽喉,就等于掌控全球贸易命脉。”
他用红笔画下三条线,“十年之内,我们必须在这三条线上,建立自己的补给站、情报网、外交据点。”
沈玮庆呼吸微滞:“你是要……走向世界?”
“不是走向。”
秦远摇头,“是我们本就该属于这个世界。
一百年来,我们被当成蛮夷,被割地赔款,被列强瓜分。
可现在不一样了。
我们有纪律、有工业、有思想、有未来。
我们不是要模仿西方,而是要越他们。”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但他们不会让我们轻易崛起。
所以,我们必须比他们更聪明,更隐忍,更强硬。”
正月初三,春节刚过。
一场罕见的大雾笼罩福州城。
清晨六时,统帅府警卫突然现,西墙外停靠着一艘无旗小艇,船上空无一人,只有一具用油布包裹的尸体静静躺在甲板上。
秦远闻讯赶到现场时,尸体已被抬至验尸房。
掀开油布那一刻,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死者正是失踪半月的外交使团成员林文渊??那位奉命北上天津、试探英法态度的秘密使者。
他的双手被砍断,双眼剜去,胸口刻着一个血淋淋的“逆”
字,显然是清廷酷吏所为。
但在他贴身内衣夹层中,搜出一封密信,墨迹未损。
信中记载:英法公使对福建政权表示“理解与兴趣”
,尤其赞赏其保护外商、开放通商的政策。
若能进一步承诺“不攻击租界、承认既定条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