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的石头。她下意识地往界碑走了两步,蹲下身,指尖摸向界碑根部的泥土。
泥土半干,结成了硬块,指腹能摸到里面混杂的碎石子。她顺着界碑的边缘往下探,指尖突然碰到一块冰凉的东西,形状不规则,边缘带着尖锐的棱角。她用指甲抠掉表面的浮土,露出的角上刻着半道字——刻痕很深,笔画里还嵌着些青黑色的土,和周砚指尖的淤土一模一样。
别挖。陈教授的拐杖轻轻敲了敲她的手背,老人的声音里带着警告,界碑下的甲骨是镇脉石,动了会打乱地脉流向。导龟显的洹水南,是说最终的阵眼在殷墟,但要过去,得先找到另外六块界碑的甲骨。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导龟上的裂纹,水火金木土日月七个字,那是归藏的开门咒。
山风突然变了方向,卷着几片银杏叶往山下飘。林薇怀里的铜铃不知何时滑到了腰侧,此刻突然轻轻晃动起来,铃舌上的字甲骨残片与铜铃碰撞,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
那声响很特别,三个音节一组,重复往复,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林薇屏住呼吸,侧耳细听,那些音节顺着铜铃的震动钻进她的耳朵,竟渐渐变得清晰——不是昨夜黑雾里那种模糊的低吟,而是带着某种急切的情绪,像在传递什么信息。
妇字......林薇猛地抬头,抓住陈教授的胳膊,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铃舌上的字在响,它在说妇好墓......塌陷......
周砚的脸色瞬间白了,他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撞到了越野车的车门,发出的一声。上个月豫北下过场暴雨,塌方区又滑了一次。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像是在极力压制什么,考古队派人去看,说探方边缘的土层里渗出了暗红色的水,黏糊糊的,像......像血。
不是血,是地脉里的。陈教授的声音沉得像块浸了水的铁,殷人说地脉如活龙,龙涎涌处,就是祖灵要醒的征兆。他的拐杖指向导龟上的字,妇好墓的异葬是镇物,也是祖灵的,现在床要塌了。
林薇握紧导龟,甲身的冰凉顺着指尖往心脏钻。她突然想起导师最后那个视频,当时导师站在探方边,背景里的脚手架上挂着块蓝色帆布,上面用红漆写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洹水南。当时她只当是工人随手写的标记,现在想来,那分明是导师特意留下的路标,是在告诉她,最终的答案在那里。
周师兄,你休学这一年,是不是一直在找这些界碑?林薇的目光落在周砚的工装裤上。裤子的膝盖处磨出了毛边,布料变薄,能隐约看见里面的皮肤;裤脚沾着不同颜色的泥土,有云居寺的褐土,有豫北的黄土,还有那种青黑色的淤土——层层叠叠,像是在不同的地方反复碾过。
周砚扯了扯嘴角,没直接回答,只是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铁盒。盒子是军用的,边角磕得有些变形,上面挂着把黄铜小锁。他打开锁,里面铺着层软绒布,布上整齐地摆着六片指甲盖大小的甲骨碎块,每片上都刻着个单字:。
还差个字,应该就在第七块界碑下。周砚把铁盒递给林薇,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张老师说,这些碎块要由字辈的人收着,因为字在殷契里,本就是月精草的意思,能聚月魄,稳地脉。
林薇的指尖刚碰到刻着字的碎块,突然想起老槐树上的字痕,想起陈教授腕间那道形状相同的疤痕。那些刻痕的弧度、深度,甚至笔画末端的小勾,都和这块碎块上的字一模一样。原来那些不是偶然的印记,是守契人世代相传的密码,是刻在血脉里的路标,每一代都在为归藏开启做准备。
铜匣的震颤突然停了。林薇低头,看见怀里的铜匣盖微微敞开着,内侧暗格里的那半片烧焦的归藏启甲骨正发出淡淡的红光,与导龟的金光、手腕上血环的红光交织在一起,在她的掌心映出一个复杂的图案——像幅缩小的星图,最中心的位置,是个模糊的字。
该走了。陈教授拄着拐杖转身,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青石板上,与界碑的影子交叠,像两个相拥的剪影。去殷墟前,得先回趟考古所,张老师的实验室里,还有样东西在等你。
林薇把导龟和甲骨碎块小心翼翼地放进帆布包,与那片刻着字的残片放在一起。指尖碰到残片上的血渍时,那温热的触感突然变得清晰,像导师的指尖正隔着三千年的时光,轻轻按在她的手背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周砚发动了越野车,引擎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没再惊飞树上的山雀。林薇回头望了眼那棵老银杏,最高的枝桠在风里挺直了些,顶端的新叶不再震颤,叶尖的露珠已经落尽,只留下个极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