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谁?”
有人说:“他以前一直是唱小旦的,现在不愿意再唱小旦了,年纪也大了些,就在咱们府里负责带班。之前他也改行唱过小生。他也攒了不少钱,家里已经开了两三个铺子了,但他就是不肯放下自己的老本行,还是继续带着戏班。”
又有人说:“他大概已经成家了。”
另一个人说:“亲事还没定下来。他心里有个主意,说人生伴侣,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随便凑合,不管对方身份高低贵贱,总得配得上自己的才情才行。所以到现在他还没娶亲。”宝玉听了,心里暗自琢磨:“不知道日后哪家姑娘会嫁给他?要是能嫁给这么优秀的人,也算是没白活这一遭了。”
当时戏开场了,戏台上既有昆曲的唱腔,也有高腔的表演,还有弋阳腔、梆子腔等多种曲调,场面十分热闹。
过了中午时分,众人便摆开桌子开始饮酒。又看了一会儿戏,贾赦便打算起身离开。这时,临安伯走过来挽留道:“现在天色还早,我听说蒋玉菡接下来还有一出《占花魁》,这可是他们的招牌好戏。”
宝玉听了这话,心里巴不得贾赦别走。于是,贾赦又坐了一会儿。
果然,蒋玉菡扮成秦小官,将花魁酒醉后的神态演绎得淋漓尽致,那种怜香惜玉的情感表现得极为真切。随后,两人对饮对唱,情意绵绵。
这时,宝玉的目光并不在花魁身上,而是紧紧地盯在秦小官的身上。更何况蒋玉菡嗓音洪亮,口齿清晰,唱腔和节奏都把握得恰到好处,宝玉完全被他的表演吸引住了,仿佛神魂都被唱进了戏里。
直到这出戏演完,宝玉更加觉得蒋玉菡是个多情之人,绝非寻常戏子可比。他心中想着:“《乐记》上说:‘情动于中,故形于声。声成文,谓之音。’(情感在心中涌动,所以通过声音表现出来。声音经过组织,就形成了音乐)因此,懂得声音、懂得音乐、懂得音律,这里面有很多讲究。声音的根源,不可不深入探究。诗词虽然能传达情感,但往往不够深入骨髓。从今往后,我倒想好好研究一下音律。”
宝玉想着想着出了神,忽然看见贾赦起身要走,主人来不及再挽留。宝玉没办法,只得跟着贾赦一同回来。
回到家中后,贾赦径自回到自己那边去了,宝玉前来拜见贾政。此时贾政刚从衙门当值归来,正询问贾琏关于马车被扣一事的处理情况。
贾琏禀告道:“今天我派下人拿着名帖去县衙交涉,结果知县大人不在。他的门房回复说:‘此事我们老爷并不知情,衙门也从未签发过扣押文书的牌票,定是那些无赖差役在外头仗势欺人、讹诈钱财。既然是贵府的马车,我这就派人去追查,保证明天把马车连同车上物品一并送回。若有半分差池,等老爷回来我定会如实禀报,严惩不贷。眼下老爷不在衙门,还望府上高抬贵手,能不惊动我们老爷最好’。”
贾政听罢皱眉问道:“既然没有官方文书,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
贾琏连忙解释:“老爷有所不知,如今外头办事多是这样。依我看,明天他们定会把马车送来的。”
说罢,贾琏退下,宝玉便上前见礼。贾政简短询问几句后,便让他去贾母处请安。
贾琏由于昨晚想叫人却没叫到一个家人,这会儿出来传唤,发现手下那些人大多已经早早候着了。
贾琏气不打一处来,把他们狠狠骂了一通,接着把大管家赖升叫过来,吩咐道:“把各个行当的人员花名册给我拿来,你去仔细清点一下人数。再写一张告示贴出去,让那些人都知道:要是有谁没请假就擅自外出,而且传唤也不来的,耽误了公事的,马上给我狠狠打一顿,然后赶出去!”
赖升赶忙连着应了好几声“是”,接着出去做了一番安排。家里的下人们听闻后,都各自打起精神,小心留意起来。
没过多久,忽然看见有个人,头上戴着毡帽,身上穿着一身青色布衣,脚上蹬着一双软底便鞋,走到门口,朝着众人作了个揖。
众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便问他从哪里来。
那人回答说:“我从南边的甄府过来。还有我家老爷亲笔写的一封信,想请这里的各位爷们帮忙呈给尊老爷。”
众人一听他是从甄府来的,这才站起身来,请他坐下,说道:“你一路辛苦了,先坐会儿,我们这就去帮你回禀。”
守门的人一边进去向贾政禀报,一边把信呈了上去。贾政拆开信一看,上面写着:
世交夙好,气谊素敦。遥仰襜帷,不胜依切。(两家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