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长廊,他走了几十年,每一步的深浅,每一个拐角的风向,他都了如指掌。
但现在,风向似乎要变了。
与此同时,省检察院的大楼里,气氛却相对轻鬆一些。
季昌明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在一间小会客室里坐了下来。
他亲自烧水,慢条斯理地洗著茶具,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透著岁月沉淀下来的从容。
门被推开了,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季检!季检!”
来人正是侯亮平,他穿著一身便服,头髮乱糟糟的,脸上却带著子兴奋劲儿。
季昌明头也没抬,只是用茶夹夹起一个闻香杯,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才慢悠悠地开口:“嚷嚷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你这猴子,又跑哪儿野去了反贪局那一摊子正经事,我看你是一点都不上心,整天净抓些耗子逗猫的閒事。”
他的语气责备,但眼神里却藏著不易察觉的纵容。
对於这个学生,他一向是又爱又头疼。
侯亮平嘿嘿一笑,自顾自地在季昌明对面坐下,抓起桌上的苹果就啃了一口,咔嚓作响。
“季检,您这话说的,我抓的耗子可不是普通的耗子,那都是能啃倒粮仓的硕鼠!”
他把嘴里的苹果咽下去,身体前倾,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您就瞧好吧,过几天,我保准给您一个天大的惊喜!”
“惊喜”
季昌明终於抬起了眼皮,推了推鼻樑上的老镜,镜片后的目光显得格外锐利,“我可不想要什么惊喜,我只要安稳。亮平,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检察院,办案子讲的是证据链,是程序正义,不是你那一套单枪匹马的英雄主义。”
他將一杯泡好的茶推到侯亮平面前,茶汤色泽金黄,热气裊裊。
“你那点心思,別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又盯上什么人了”
侯亮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端起茶杯,学著季昌明的样子,先闻后品,咂了咂嘴:“好茶!不过季检,光喝茶可喝不来天下太平。”
他放下茶杯,表情严肃了几分:“检察长,说正事。新来的沙瑞金书记,到底到哪儿了咱们什么时候去迎接”
这个问题,才是他今天跑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整个汉东省的官场都在等,他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
季昌明端著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
“应该就是这一两天到。”
他放下茶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著,发出篤、篤、篤的轻响,在敲打著某种节拍,“具体时间,省委办公厅会统一通知。”
他看著侯亮平那张跃跃欲试的脸,忍不住又多叮嘱了一句,语气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亮平,你给我听清楚了。最近这几天,汉东省的天,要变了。新官上任三把火,谁也不知道这第一把火会烧到谁的头上。你把你手头上那些没影儿的事都给我放一放,老老实实在单位待著,哪儿也別去,谁也別去招惹。”
他凑近了一些,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在告诫。
“千万,別让沙瑞金拿咱们检察院的人,杀鸡给猴看。”
杀鸡儆猴。
这四个字,瞬间让会客室里的温度降了下来。
侯亮平脸上的嬉笑神色也收敛了。
他知道,季昌明从不开玩笑。
能让他说出这种话,说明眼下的局势,远比表面上看起来更加严峻。
他看著季昌明布满皱纹的脸,和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睛,心里那股子衝劲儿被一盆冷水浇下,冷静了不少。
“我明白了,季检。”
他点了点头,“我会安分守己的。”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的心里,那团火併没有熄灭。
他只是將它埋得更深了一些。
惊喜,还是要给的。
侯亮平回到了反贪局。
一脚踏进反贪局的大门,那股熟悉的、混杂著菸草、速溶咖啡和陈旧文件柜铁锈味儿的空气扑面而来,侯亮平瞬间感觉自己从季昌明那间禪意十足的会客室回到了人间。
他那张总是带著几分玩世不恭的脸上,此刻掛著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猴子,回来了”
办公室里,正在埋头整理卷宗的周正探出头来,推了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