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句“问声好”,像一根无形的绳索,勒住了钟小艾的脖子,將她拖向门口。
她的脚步虚浮,踩在上。
每一步都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那扇厚重的木门,此刻在她眼中,如同地狱与人间的界限。
门內是权力与审判,门外是无尽的羞辱和绝望。
她不敢回头再看一眼那个坐在椅子里的男人。
那个男人甚至没有站起来,他只是用最平静的语气,最体面的姿態,將她的尊严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她的手触到冰冷的金属门把手,一个激灵,让她短暂地回过神来。
“咔噠。”
门开了,又轻轻关上。
走廊里的灯光白得刺眼,將她狼狈的影子拉得很长。
祁同伟就站在不远处,像一尊雕塑,安静地等待著。
他看到钟小艾出来,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著恰到好处的关切,眼神里却全是急切的探寻。
“小艾同志,怎么样书记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停住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因为他看见了钟小艾的脸。
那不是一种苍白,而是一种被抽乾了所有血色和生气的死灰。
可就在这片死灰之上,一抹不正常的、病態的潮红,正从她的脖颈处迅速蔓延上来,瞬间烧透了她的双颊,直衝耳根。
那是羞耻的烙印。
是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么卑贱、多么可笑之后,才会浮现出的,无地自容的血色。
钟小艾的视线死死钉在光洁的地板上,那上面有什么能將她吸进去的黑洞。
她不敢看祁同伟,不敢看这个带她来、深諳此道的男人。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她刚才愚蠢行径的无声嘲讽。
“我要去见侯亮平。”
她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像被砂纸打磨过。
这句话不是请求,也不是商量,而是一个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个从灵魂废墟里挤出来的决定。
祁同伟愣了一下。
这个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事情成了,她应该是欣喜若狂;事情不成,她应该是垂头丧气,可这算什么
“去做什么”
他下意识地追问,语气里带著困惑。
钟小艾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终於抬起头,可目光却越过祁同伟的肩膀,投向了空无一物的白墙。
“把离婚协议签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平,没有任何起伏,就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沙瑞金说得对。
她今晚的行为,不是在救侯亮平,是在给他钉上耻辱柱。
祁同伟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盯著钟小艾,足足三秒钟。
他那双见惯了各种场面、善於洞察人心的眼睛,此刻也充满了复杂。
他没想到,这个出身优越、一向冷静自持的女人,会被逼到这一步。
他沉默了。
走廊里死的寂静,只剩下灯管发出的微弱的“嗡嗡”声。
然后,祁同伟缓缓地、几乎是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
“我无能为力。”
这五个字,像五把冰冷的锥子,扎进钟小艾刚刚凝聚起来的最后一点决心。
她的眼神瞬间从空洞变得惊恐,死死地盯住祁同伟,“你……你说什么你不是公安厅长吗”
“我做不到。”
祁同伟重复了一遍,这一次,他的语气里再没有丝毫的犹豫,只剩下陈述一个冷酷事实的平静。
他移开视线,不再看她那双绝望的眼睛。
“现在,谁也见不到他。”
谁也见不到他。
不是“不方便见”,不是“需要申请”,而是“谁也见不到”。
这简单的几个字背后,是何等不容置喙的权力。
它意味著侯亮平已经被彻底隔离,意味著下达这个命令的人,其意志在汉东不容许任何人违抗。
这个人,就是刚才坐在房间里,平静地让她代问她父亲好的沙瑞金。
他不仅拒绝了她的“交易”,还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她丈夫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