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道长自知留在此处无用,他视线扫过眾僧,方才还垂首默立的僧人里,已有不少人悄悄抬了眼。
他们都看了那镜中画面,原本还坚定的心开始动摇。
有的僧人眉头微蹙似在犯难,有的眼神闪烁藏著疑虑。大约是想不通为何玄溟师兄会认下这“可能藏妖”的名头。
妖与人有著本质上的不同,山野精怪修得人形,骨子里还是循著弱肉强食的本能。
它们或为修炼吸人精气,或因嗔念滥造杀业,哪会懂人间的伦理纲常
就像山间饿狼盯著羔羊,从不会想该不该,只问能不能。
清虚道长冷笑一声,道:“既如此,那贫道便不多留了。只盼净云寺早日查明真相,莫要真让佛门清净地,成了妖物藏身之所!”
他一甩袖子,带著身后眾人转身离席。
殿门被推开时,一阵风涌进来,吹得案上的烛火晃了晃,也晃得眾僧脸上的神色更显复杂。
“师傅,咱们就这么走了”
清虚道长斜睨他一眼,道:“你懂什么,这些和尚顽固的很,没有確凿的证据,他们都不会选择滥杀无辜。”
小道士更糊涂了:“那……那咱们这一趟岂不是白折腾了”
清虚道长冷笑,“我要那妖物做什么脏了我的手。我要的,是让净云寺名声尽毁,再无立身之地……”
当年,他们仗著人多势眾,硬是从魔族手里抢下了黑瘴谷,与魔族结下樑子。
那地方藏著条蕴了千年的地脉灵泉,对修炼极有助力。
可魔族哪肯吃这亏,不过半月,便集结了数支精锐,夜夜在谷外叫阵,搞得他们烦不胜烦。
清虚道长隨手一指。
“你,还有你,你们几个將今日的事传出去,传的越广越好。”
什么净云寺不肯交出疑犯,什么第一慧僧默认是妖物所为却偏要护著……
经他们添油加醋一番,用不了半日,“净云寺包庇妖物”的话便能传遍山下村镇,届时净云寺定会沦为眾矢之的。
那些和尚想要洗脱罪名,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和他们同仇敌愾,共歼魔族。
清虚道长望著远处云雾繚绕的净云寺方向,嘴角勾起冷峭的弧度。
“魔族精锐尚在,净云寺那帮和尚虽有些本事,真对上了也得拼个两败俱伤。到时候魔族元气大伤,净云寺损兵折將再无底气,这灵脉,这山下的声望,自然就全落到咱们手里了。”
鷸蚌相爭,渔翁得利。
他要做那个坐收渔利的渔人,让净云寺和魔族,都成为他登顶路上的垫脚石。
“……”
几人出了净云寺的地界,刚拐过半山腰,山风忽然就变了味。
一阵风吹来,树梢哗哗作响。
风中漫开股淡淡的墨香,混著点潮湿的宣纸气,飘得人心里发慌。
……林中哪来的墨香
枝椏交错,不知从何时起,竟掛满了各式古画。
风一吹,便齐齐发出“簌簌”的轻响,阴森又诡譎。
清虚道长眉头一紧,“是谁在装神弄鬼!出来!”
就在这满林“画声”里,一道素白的影子从林深处走了出来。
她周身縈绕著黑气,手中一支狼毫墨笔。
“是妖物!”有人隔著一段距离感受到了妖物气息,大喊,“快!结阵!”
黑气顺著芸司遥的笔桿往上爬。
笔尖骤然迸出寸长的墨光。
清虚道长心底猛地窜起一股寒意,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几乎是本能地向后急退,又將拂尘抵在胸口!
墨笔快得只剩道残影,轻轻一点,他的拂尘“噹啷”落地。
墨光“嗖”地钻进皮肉!
清虚道长张了张嘴想喊,却只呕出一口血,眼睛还瞪著,人已直挺挺倒了下去。
几个小道士从后面冲了过来,一把扶住了他。
“师傅!”
“师傅你怎么样了!”
黑雾顺著芸司遥的发梢往上爬,像条冰冷的蛇。
【……继续杀。】
雾气里传来的声音阴森又蛊惑。
【还没杀乾净呢……】
芸司遥抬脚往前走。
几个小道士红著眼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