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同你也……一起清算!”
这话明显底气不足,活像被戳破了虚张声势的纸老虎。
为首之人握紧了法器,向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一起上。
他们人多势眾,就算这和尚再厉害,一个个磨也能把他磨死。
玄溟的目光扫过围上来的人影,脑海中却想起了离寺的那天,方丈浑浊却洞彻的眼落在他身上,轻声道:
“心魔已生,执念过深,”他嘆息,声音带著几分悲悯,几分无奈,“玄溟,你道途尽毁,佛缘了断,这……当真是你要走的路”
玄溟记得自己是怎么答的。
那时他就跪在方丈面前,身后是闻讯赶来的师弟们,衣袂窸窣。
一双双熟悉的,不熟悉的眼睛盯著他,谁也没敢出声。
气氛凝重而窒息。
“……是。”玄溟道。
一个字,轻得像一阵风。
身后的窸窣声骤然停了,周围安静的落针可闻。
方丈的声音紧跟著落下来,“你可曾有过后悔”
玄溟垂著头,看见自己交握在膝头的手,“弟子……”
他喉结滚了滚,才哑著声再答:“无悔。”
还是那句话——他的修行,他的戒律,终究是他自己的事,与她无关,也怨不得旁人。
玄溟抬手去解领口的盘扣。
那盘扣是入门时方丈亲手缝的,用的是软和的线,此刻指尖触到,却烫得像烧红的烙铁。
他脱下了袈裟,叠的整整齐齐,推到了方丈面前。
“……弟子谢师父二十年教诲。”
玄溟当著寺庙內眾多弟子的面,弯下腰,重重地磕了个头。
入魔成佛,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身后忽有师弟低低唤了声“师兄”。
玄溟並没有抬眼去看。
觉空红著眼眶,抬手想抹脸,眼泪却不管不顾地往下掉。
“师兄……”
方丈久久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阵,才听见布料窸窣的摩擦声——该是方丈弯腰拾起了他推过去的那袭袈裟。
玄溟依旧跪在原地,伏在地上。
“去吧。”良久,方丈才开口,声音沙哑。
“你既脱下这身僧衣,便再不是我净云寺门人。往后山门內外,红尘俗世,你走你的路,净云寺……再无“玄溟”。”
玄溟伏下身,额头重重磕在石上,磕出一声闷响。
“咚——”
寺外的钟声响起,层层叠叠地往四下盪。
他终是选择了自己的“路”。
“是。”
在眾修士围剿中,玄溟缓缓睁开眼。
他的瞳仁不再是往日的清澈,却也非全然的漆黑。
墨色深处,隱隱有暗红的光在流转。
像燃到尽头的炭火,沉滯,却又藏著灼人的温度。
“受死吧!”
冲在最前的修士赤红著眼,举著剑朝他刺来。
风声刚起,玄溟左手已抬。掌心虚虚拢著,像托著朵无形的莲。
——是莲掌印。
本该是渡厄的印诀,此刻却成了催命符。
“噗——”
那修士的剑“噹啷”坠地,胸口忽然凹下寸许,皮肤下像有什么碎了,一口血没喷出来,人已软倒。
铺天盖地的人朝他涌了过来。
玄溟將怀中的人又拢紧了些,腾出的右手五指併拢,指尖朝上,缓缓举至胸前。
“……阿弥陀佛。”
一声佛號极轻,混在兵刃相击的脆响里,几乎要被淹没。
本该是礼佛的姿態,此刻却成了起手的杀招。
淡金的莲影在掌间一闪而现,朝著涌来的人群漫过去。
“砰——!”
山风突然静了。
先前还在林间的鸟雀不知何时敛了声息,连枝头颤著的叶都凝住不动。
浓重的血腥味顺著气流漫开。
方才围上来的人影已散了,散落的法器陷在泥里,沾著碎衣片和暗红的血。
玄溟站在一片狼藉里,月白的僧袍已被血浸透了大半,湿淋淋地贴在身上。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著死人。